修剪师第七序列的剪刃开合时,殿堂里的空气被切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第一击来得毫无征兆。
卡兰只看到暗金长袍的虚影一晃,左侧三米外的突击队员就僵住了——队员的胸口没有伤口,但作战服表面浮现出整齐的切口,像是被无形剪刀裁开的布料。切口之下,皮肤是完好的,可队员的眼神瞬间空了。
“记忆抽取,局部修剪。”修剪师的声音在殿堂四周同时响起,“先从琐碎的战斗经验开始。疼痛反射、战术本能、求生欲望……杂草需要逐层清除。”
队员软倒在地,像断了线的木偶。
诺顿怒吼着开火,能量束穿透的却只是残影。真正的修剪师出现在他身后,剪刃轻点他的后颈——
卡兰胸口的吊坠炸出刺目蓝光。
光芒如实质的水波扩散,所过之处,那些游弋的黑色剪影发出高频尖啸,像是被烫伤的幽灵。修剪师本体也后退了半步,面部那对剪刀眼睛第一次停止了开合动作。
“种子在抗拒修剪。”它的声音里首次出现类似困惑的情绪,“这不合理。种子应该只是标识,不是武器。”
“显然你漏读了说明书。”卡兰咬紧牙关,吊坠传来的灼烧感已经升级为撕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里面破壳而出。
他冲向最近的一座黑色金属塔。
剪刃从四面八方袭来。卡兰没有格挡——他根本看不见攻击轨迹,只能凭借吊坠的预警本能闪避。每次剪刃擦过,他皮肤上就浮现出短暂的灰色纹路,像是被烙印了看不见的伤口。那些纹路带来诡异的记忆碎片:某个塔瑞克矿工连续挖矿三百天的单调感、一位母亲失去孩子后持续十年的钝痛、维拉斯长老在决定背叛前长达七夜的辗转难眠……
“它在给你植入痛苦样本。”修剪师说,“理解痛苦,才能理解修剪的必要性。”
卡兰的手掌按上金属塔的外壳。
触感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温热的、脉动的,像活物的皮肤。塔身流淌的有机纹理突然加速,像是被惊动的血管。吊坠的蓝光通过他的手臂传导进塔体——
塔身炸开第一道裂缝。
裂缝中喷涌出的不是能量,而是海量的记忆洪流:被这座塔抽取的数百万塔瑞克人的歌声、笑声、哭泣、祈祷……它们不再是被驯服的灰色河流,而是恢复了原本的色彩与情感,在殿堂中狂暴地奔流。
被禁锢的平民中,有人开始流泪——那是他们自己的记忆,回家了。
“干扰源!”修剪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急迫,“修剪协议被污染!启动净化程序!”
殿堂穹顶降下六边形网格状的光幕。光幕扫过之处,那些恢复色彩的记忆流再次开始褪色。但这次速度慢了——吊坠的蓝光在它们核心处留下了一粒粒微小的光点,像是种进了反抗的种子。
“诺顿!”卡兰吼道,“带人破坏控制台!别让光幕完成闭合!”
诺顿冲向殿堂中央的控制台,但维拉斯长老挡在了前面。老人的机械触须狂舞,每一击都带着决绝的疯狂。
“你们不懂!”他嘶喊,“修剪是进化必经的痛!你们想让我们永远当情感的奴隶吗?!”
“情感不是奴隶主!”诺顿格开一击,能量匕首刺向维拉斯胸口,“它是让我们成为‘我们’的东西!”
匕首刺入,但触感不对——没有血肉,只有空腔。维拉斯长老的紫晶躯体从伤口处开始崩解,露出下面更加诡异的结构:他的内脏已经被替换为透明的记忆存储单元,里面流动着数以千计的灰色记忆片段。
“他们……提前修剪了我。”维拉斯低头看着自己的空洞胸膛,声音突然变得平静,“我以为我是合作者,原来我只是……第一批实验品。”
他的眼睛恢复了瞬间的清明。那只黯淡的主眼最后一次亮起,目光投向卡兰。
“地核……他们在矿脉最深处埋了东西……是‘诱饵’,也是‘钥匙’……别让他们完成——”
话没说完,他额头上的黑色棱晶爆裂。整个人像沙雕般崩塌,化作一捧灰色尘埃,被殿堂的通风系统吸走。
控制台无人看守了。
但太迟了。
六边形光幕已经闭合到只剩最后三米直径的空洞。殿堂里所有还没被完全修剪的塔瑞克平民,此刻同时抬起头——他们额间的黑色棱晶射出光束,汇入光幕,加速了闭合过程。
“活体节点。”修剪师重新出现在光幕中心,“用未完成品的残余神经网络作为运算单元。效率比预期高17%。”
光幕彻底闭合。
殿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六边形棱柱。内壁开始向内压缩,每压缩一寸,空气就沉重一分。这不是物理压力,而是记忆层面的碾压——卡兰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挤扁,童年回忆、训练经历、星港的早晨、雷克的脸……所有记忆都开始模糊、混溶。
诺顿和突击队员已经跪倒在地,七窍渗出细微的血丝——那是记忆过载的生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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