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世界的黎明没有太阳升起。
这里没有恒星,没有昼夜交替,只有永恒黄昏般的柔光从天空洒落——那是维度褶皱自身散发的能量辉光,均匀、温和、永不变化。诺顿站在他搭建的小屋窗前,看着外面那片被他称为“试验田”的区域。
七块田,每块田里种植着不同的“情感作物”。
第一块田里是“勇气藤蔓”,叶片呈剑形,在微风中会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诺顿用从塔瑞克矿脉带来的灵韵水晶碎片作为肥料,藤蔓已经攀满了支架,顶端开着银色的花。
第二块田是“希望蒲公英”,毛茸茸的种子球漂浮在低空,散发出温暖的金色光晕。琦珂上个月来访时,带来了一些听风者文明的灵能花粉,现在蒲公英的光晕里多了细微的旋律。
第三块“怜悯苔藓”,铺在潮湿的岩石上,触感像天鹅绒,会根据接触者的情绪改变颜色。
第四块“坚韧铁木”,长得缓慢但极其坚硬。
第五块“信念向日葵”,永远面朝圣殿废墟的方向——那是信标所在的方向。
第六块“爱之藤”,开着心形的花,但诺顿还没完全掌握它的培育方法,最近老是枯萎。
第七块田……是空的。
诺顿还没决定第七块田种什么。按照卡兰七个频率的理论,还缺“牺牲”。但他不确定该不该培育这个。牺牲不是应该被种植的东西,牺牲是……在需要时自然发生的东西。
“你又在对着空田发呆了。”
瓦尔基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坐在轮椅上——可能性引擎的反噬让她失去了行走能力,仿生身体的大部分功能都需要缓慢恢复。但她看起来比在花园时……更真实了。棱镜眼睛换成了普通的人造眼球,琥珀色,偶尔会闪过数据流,但大部分时间只是平静地注视世界。
“我在想第七块田。”诺顿转身,递给她一杯热饮——是用坚韧铁木的树皮煮的茶,有点苦,但能稳定神经,“‘牺牲’该怎么培育?它不像其他情感,可以观察、测量、优化。”
瓦尔基拉接过茶杯,手指还有些颤抖,但已经能稳稳握住了。
“也许你不该把它当成‘培育’。”她轻声说,“也许它更像……土壤。其他情感能在上面生长,是因为土壤愿意被穿透、被消耗、被改变。”
诺顿若有所思。他走到工作台前,调出这段时间的研究数据。
自从选择留在碎片世界,和瓦尔基拉一起研究“情感的可控进化”已经三个月了。星火议会给了他正式的研究员身份和充足的资源,但大多数文明代表投来了不信任的目光——一个曾经倒戈园丁的逻辑学家,现在要和前记忆编织者一起研究情感?这听起来就像让狐狸研究鸡舍的安全系统。
但诺顿不在乎。
他在可能性分支里看到了太多“如果”——如果陈夜当年选择了加入议会,如果林静选择了混沌,如果哀歌没有安息……每一个选择都导向不同的未来,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不同的代价。
而他现在想找的,是那个“代价最小”的可能性。
不是没有代价——那不可能。而是代价可以被理解、被接受、被转化为成长的一部分的可能性。
“昨天的测试结果出来了。”诺顿调出全息投影,“勇气藤蔓对灵韵水晶肥料的反应曲线显示,当勇气浓度超过阈值时,会开始产生攻击性倾向。需要引入怜悯苔藓的共生孢子来平衡。”
投影上,一条绿色曲线和一条蓝色曲线交织,像舞蹈。
“像阴阳。”瓦尔基拉说,“所有情感都有它的对立面,也有它的平衡点。园丁的错误在于试图消除对立面,而不是寻找平衡点。”
她顿了顿:“我父亲的错误也是。”
诺顿看向她。这三个月来,瓦尔基拉很少主动提起她的父亲——那个哀歌宇宙的最后守望者。但每次提起,她的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沉的……理解。
“他当时没有其他选择,对吗?”诺顿问。
“有。”瓦尔基拉摇头,“他选择了看起来最‘高效’的那个。用情感抑制技术强行稳定文明情绪,避免失控。短期有效,但长期……就像给发烧的人用冰袋降温,治标不治本,还把免疫系统冻坏了。”
她喝了一口茶:
“我现在明白了,他真正应该做的,是教他们如何与发烧共存,如何让免疫系统在战斗中变强。但那时候……没有时间了。热寂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很恐慌。”
诺顿想起哀歌的记忆洪流。那个宇宙在最后时刻的集体恐慌,确实像高烧谵妄。
“所以我们现在的实验……”他看向窗外的试验田,“是想找到那个‘与发烧共存’的方法?”
“更准确地说,”瓦尔基拉操控轮椅来到窗边,“是想找到让花园自己调节温度的方法。不是靠园丁拿着温度计和空调遥控器,是让花学会在太热时舒展叶片散热,在太冷时收紧花瓣保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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