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在天际翻滚，第十道劫雷比前九道加起来还要粗壮。
凌寂站在焦土中央，剑尖指天，衣袍碎成条状，血从胸口不断渗出。
他没动。
不是不能动，是不想动。
刚才那一瞬，他看见了幻象——苏绾站在雷池边缘，手里拿着玉瓶，把三滴心头血倒进一只黑鼎里，火光映着她的脸，她说：“这血，正好够我炼功。”
那眼神，冷得像不认识他。
他知道那是假的。
可他也知道，那不全是假的。
她来的时候，就是为了拿这三滴血。
她演了那么久，骗了他那么多次，最后还接住了他给的命。
他不信吗？
信。
但他怕。
怕自己信得太彻底，到最后连灰都不剩。
劫雷开始下坠。
紫电撕裂空气，地面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他举剑。
动作很慢。
像是在等什么人拦他。
没有。
避劫阵里空了。
苏绾站在阵中，手贴着光壁，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凌寂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那种“我信你到底”的疯魔劲儿，而是……一种死志。
她在系统提示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宿主，你现在冲出去，还能救他。」
她没动。
「你任务已经完成了，撤离程序随时启动。」
她还是没动。
阵法边缘开始崩解，灵力波纹一圈圈荡开。
她忽然笑了下。
然后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袖中符纸上。
【替死傀儡】激活。
阵破。
她冲了出去。
速度快得不像人类。
风在耳边炸响，雷光越来越近，她腾空跃起，在最后一刻挡在凌寂身前。
他猛地睁眼。
“不要——！”
晚了。
雷落下。
正中她背心。
她整个人被紫电贯穿，衣袍瞬间焦黑，皮肤龟裂，发丝一根根断裂飘散。
但她回头。
看着他。
嘴角扬起。
轻声说：“师尊…要成仙啊…”
声音不大，却穿透雷鸣。
凌寂扑上来，伸手去抓她。
只接住半截残袖。
她坠落。
他跪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身体还温。
指尖尚软。
但没呼吸了。
眼睛闭着，眉心一点红，像是谁用朱砂轻轻点过。
他低头看她。
一滴泪砸下来，落在她脸上，混着血，滑到唇边。
系统提示响起：「任务完成！评价SSS！撤离程序准备就绪」
只有她听见。
其余皆静。
天地仿佛也停了一瞬。
雷声止。
风不动。
劫云悬在头顶，不再散去。
也不再落下第二道雷。
凌寂抱着她，手指收紧。
指节发白。
他抬头望天，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
不是哭。
不是喊。
是野兽濒死时才有的那种嘶鸣。
“不——！！！”
声音震得地面裂开。
远处山石滚落，寒潭水倒灌入殿。
他低头看她。
把她往怀里按了按。
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你说走就走。”他嗓音哑得不像话，“连个理由都不给？”
没人回答。
他忽然笑了下。
笑完，胸口传来剧痛。
一道黑线从心口蔓延出来，顺着经脉爬向四肢，像藤蔓缠树。
他没管。
反而任它生长。
飞升之门在头顶缓缓开启，金光垂落，隐约有仙乐响起。
他盯着那道门。
慢慢站起身。
一手抱着她，一手握剑。
剑尖朝地。
金光落在他身上，却被那道黑线一点点吞噬。
他抬头。
声音沙哑，却一字一顿：“她死了。”
顿了顿。
“这仙，我不做了。”
话音落。
心口黑纹猛然暴涨，瞬间爬满半边身体。
他站着没动。
但气息变了。
不再是清冷无情的修仙者。
而是一种……近乎毁灭的压迫感。
劫云翻涌。
却没有再落下雷。
像是天也迟疑了。
他低头看她。
把她冰冷的手放进自己掌心。
“你说你要走。”
“可我没说放你走。”
风终于动了。
卷起焦土，吹乱他染血的发。
他站在原地，抱着她，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黑纹在他脸上蔓延，越过了眉骨。
一只眼睛还是原来的颜色。
另一只，已经变成漆黑。
他没擦。
也不躲。
只是看着怀中人。
忽然低声说：“你骗了我九次。”
“最后一次，换我骗你一次。”
他抬手，抹掉她脸上的灰烬。
动作很轻。
像是怕弄疼她。
远处，一块碎石从断墙上掉落。
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没回头。
也不看天。
只抱着她，站在焦土中央。
劫云压顶。
金光将散未散。
他站着。
一动不动。
黑纹继续蔓延，爬上脖颈，钻进衣领。
那只黑眼，缓缓闭上。
再睁开时，里面没有光。
也没有情绪。
只有执念。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绾绾。”
声音轻得像梦呓。
“这次。”
“换我追你。”
风停了。
一片焦叶从空中缓缓落下。
落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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