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颤了一下。
盐晶还卡在眼尾，没化开。
苏绾的呼吸很浅，意识像沉在深水里的沙，一层层往下坠。她能感觉到身体已经不动了，可脑子还没彻底黑下去。最后的画面是沧溟闭眼时嘴角那点说不清的笑，还有他收紧的手臂。
她张了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从海底浮上来的气泡。
“千年后……你会原谅我吗？”
这句话问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都决定一起睡死了，还纠结这个？
但她真的怕。
怕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
也怕他不杀她，只是冷冷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骗过太多人了。
凌寂、陆司辰、傅承屿、战枭……一个个名字在脑子里闪过，全是她笑着靠近又转身离开的脸。她不是真心的，从来都不是。那些眼泪、那些拥抱、那些“我爱你”，全是为了任务。
她是专业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不想逃了。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她以为他睡死了。
正想把脸往他怀里再埋一点，耳边突然响起声音。
“不会。”
她一僵。
“但吾会继续爱你。”
苏绾猛地睁眼，又立刻闭上。太亮了。不是光，是记忆突然炸开——
她看见自己站在破军号残骸外哭到喘不上气；
看见她在婚礼直播里穿红嫁衣，笑着笑着就快断气；
看见她耗尽积分救厉霆，手指一根根失去知觉；
也看见她明明能跑，却一步步走进海里，说“我来还债”。
这些画面不是她主动想的，是被人硬扒出来的。
同时，另一股记忆涌进来——
深海千年，只有黑暗；
一次次睁眼，等的人来了又走；
第九个海巫女拿走心头血，转身就跑；
他曾把前代钉死在礁石上，因为她骗他说“我愿意陪你”。
她看到他自己都不愿回想的丑陋。
也看到他每次月圆睁眼，其实在找同一个人。
苏绾喘不过气。
原来他知道。
他全都知道。
“你……”她喉咙发紧，“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接住我神血那天。”他的声音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普通人不会用手去接神明的血。他们会躲，会怕，会求饶。你没有。”
她没说话。
他说得对。
她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不能让他死。
“后来你煮汤给我喝。”
“你说故事哄我开心。”
“你在我神殿里画地图、做指南针，像个真正想了解我的人。”
“可你的眼神不对。你在算计，在等时机。”
他顿了下。
“但我还是信了。第九次，我选择信你一次。”
苏绾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她不是来完成任务的。
她是来赎命的。
“对不起……”她哽住，“每个世界都在骗人……我习惯了……可这次……我不想骗你了。”
她是真的想留下。
哪怕被杀，也想死在他怀里。
记忆还在流动。
她看见他在冰室里藏了九条项链，每一条都和她戴的一样。
她看见他每天数着日子，等月圆。
她看见他明明可以毁掉祭祀系统，却一直留着，只为再看她一眼。
他不是神。
他是傻子。
“别说了。”他打断她。
然后，他吻了她的眼角。
动作很轻，像潮水退去时碰了下沙滩。
“那这次，一起睡吧。”他说，“睡醒……重新爱一次。”
苏绾鼻子一酸。
她伸手抱住他脖子，把脸贴在他脸上。
“好。”
她不信什么千年后重逢，也不信什么生生世世。
她只信这一刻，他还抱着她。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了。
【任务完成】
她身体一抖。
这个声音她太熟了。每次任务结束都会响。
以前她听见就想走，现在却只想捂住耳朵。
“系统？”沧溟的声音冷下来，“那是什么东西？”
她没松手，只是把脸更深埋进他颈窝。
“它说……任务完成了。”她声音很平，像在讲别人的事。
“你要走了？”
“我不走。”
“我哪儿也不去。”
“它管不了我了。”
沧溟沉默几秒，忽然笑了声。
“所以你是叛徒？”
“嗯。”
“早就是了。”
“从我不想拿你心头血那天就开始叛了。”
他抬手摸她头发，银发和她的黑发缠在一起，分不开。
“那你现在是谁？”
“你的。”
“只能是你的。”
他低笑一声，抱得更紧。
“记住你说的话。下一世，我不再给你逃跑的机会。”
苏绾闭眼，点头。
意识开始下沉。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和他的越来越同步。
呼吸也一样，一呼一吸，像是共用一个肺。
“只有我和你……”她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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