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像被拉长的麦芽糖,黏稠得缠满心尖。苏念棠掐着指头数,陆劲洲走了整十四天,按原计划,明天就该回来了。
这天下午,她在猪圈忙完,心却像生了草般坐不住,索性提前回了家。屋里屋外彻底清扫一遍,炕席擦得能映出人影,连窗户纸都换了新的。望着亮堂起来的屋子,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
夕阳沉下西山,天色渐渐暗透。陆老爷子坐在堂屋抽着旱烟,瞅着孙媳妇频频望向门外的模样,忍不住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该回来时,自然就到了。”
苏念棠脸颊一红,嘴上应着“我知道,爷爷”,目光却仍不受控地往院外瞟——她总觉得,他今天就会回来。
夜幕彻底裹住村庄,家家户户亮起昏黄灯火。苏念棠点上堂屋与灶房的煤油灯,橘色光透过窗纸,在院里铺出片暖融融的光晕。她动手准备晚饭,心思却全不在锅灶上,耳朵支棱着,连院外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
她揉了面,想做碗手擀面,图个“长长久久、平安归家”的彩头。和面、揉面、擀面,动作却因心不在焉慢了半拍。刚把面擀好,正要切丝时,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村里人熟悉的轻快步调,是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沉稳有力的——那是独属于陆劲洲的脚步声!
苏念棠心猛地一跳,手里的擀面杖“哐当”砸在案板上。她来不及擦去手上的面粉,转身就往灶房外冲。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光下,一个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踏进来,恰好落在那片暖光里。正是陆劲洲!
他穿的工装沾着一路灰尘,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倦意,下巴冒出青色胡茬,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看见她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像深潭里落进了星火。
“你……你回来了!”苏念棠站在房门口,声音因激动发颤,想上前,脚却像钉在了原地。
陆劲洲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像是要确认她是否安好。他放下肩头同样蒙尘的背包,大步朝她走来。
“嗯,回来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些,裹着一路风霜,却清晰地落进苏念棠心里。
两人隔着一步距离,彼此灼热的呼吸、剧烈的心跳都能清晰感知。半个月的思念,在这一刻突然决堤,汹涌着漫过心口。
堂屋里的陆老爷子听见动静,拄着拐杖走出来,看见孙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陆劲洲这才移开目光,朝爷爷点头:“爷爷,我回来了。”
“快进屋歇着!念棠,饭好了没?”老爷子连忙招呼。
苏念棠这才回过神,脸颊飞红,慌忙应“哎!就好!就好!”,转身想回灶房,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手攥住。
陆劲洲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灶房。他掌心滚烫,力道不容拒绝。
灶房里灯光昏沉,却飘着面粉与柴火的暖香。案板上摊着擀好的面,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那根掉落的擀面杖还躺在一旁。陆劲洲松开她的手,目光扫过这些,又落在她沾着面粉的手、泛着红的脸颊上,冷硬的眉眼竟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眼底漾开化不开的温柔。
“在做饭?”他低声问,嗓音仍带着沙哑。
“嗯,做面条,给你接风。”苏念棠低着头,不敢看他,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陆劲洲没再多说,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自然地拿起菜刀:“我来切面,你看着火。”
他要和自己一起做饭?苏念棠惊讶地抬头,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股暖意从心底漫开,刚才的紧张与羞涩,瞬间被幸福感取代。
“好。”她轻声应着,走到灶台前,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
火光在灶膛里跳跃,映着两人忙碌的身影。他刀工利落,面条切得均匀细长;她守着灶台,水汽氤氲着漫满小灶房。没有太多话语,只有锅碗瓢盆轻轻碰撞的声响,和两人间悄悄流淌的默契。
陆老爷子站在堂屋门口,看着灶房里并肩忙碌的两人,捋着胡子,脸上露出欣慰又满足的笑。
一碗热腾腾、飘着香气的鸡蛋打卤面很快端上桌。陆劲洲显然饿坏了,吃得快,却仍保持着体面。苏念棠坐在对面,小口吃着,目光却忍不住一直落在他身上——他瘦了些,也黑了些,眼神却更锐利沉稳,像是这半个月的奔波,让他从里到外又蜕变了一次。
饭后,陆劲洲主动收拾了碗筷。等他洗漱完回到新房时,苏念棠正坐在炕沿,就着灯光缝补他那件磨破袖口的旧衣服。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苏念棠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陆劲洲从脏污的背包里,小心翼翼掏出个用报纸裹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苏念棠疑惑地接过,一层层打开报纸——里面竟是条崭新的淡粉色丝巾!材质柔软光滑,在灯光下泛着细腻光泽,还印着若隐若现的碎花。在这蓝灰黑为主的年代里,这样的丝巾,简直是稀罕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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