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厨房很快堆满了东西,粗瓷碗里盛着的,都是乡亲们的心意。苏念棠看着这些,心里暖烘烘的——这就是农村的人情味,不花哨,不客套,像冬天里递过来的热乎手,捂得人心尖发烫。
夜里,她坐在灯下给陆劲洲写信。明知他明天就回,信未必赶得上,可她还是想写。笔尖在纸上沙沙响:“今天扫了尘、贴了春联,红通通的看着就喜兴。乡亲们送了好多吃的,厨房都堆不下了。大家都盼着你回来过年,铁柱他们说要给风车贴红纸花。食品厂的编织筐订单传下去了,春草和大娘都在琢磨新花样……”
写到这儿,她停了笔。窗外的夜空很清,星星亮得能数清。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是哪家孩子等不及,偷偷放了小鞭。
她想起穿越前的年——精致的年夜饭摆满桌,春晚的声音在客厅里响着,手机里的祝福一条接一条。可此刻,在这个漏风的农村小屋里,她却觉得比那时更踏实、更满足。
在这里,每一分收获都来自亲手的劳作,每一份温暖都来自真心的交往。没有虚拟的热闹,没有浮华的装饰,只有泥土的腥气、柴火的暖意,还有身边人实实在在的牵挂。
她把信折好,压在桌角的砚台下。等明天陆劲洲回来,亲手给他看。
腊月三十的清晨,是被鞭炮声炸醒的。孩子们起得最早,穿着新做的棉袄棉裤在村里跑,口袋里装着瓜子花生,见人就脆生生喊“过年好”,声音能甜到心里去。
苏念棠早早起了床,把屋里又拾掇了一遍。炉子烧得旺旺的,水壶坐在上面,白汽一缕缕飘着。她拿出陆劲洲捎回的酱油,倒了点在小碗里——今晚炖菜时加进去,味儿肯定香。白糖也舀出小半碗,准备和面做糖饼。
上午,磨坊那边传来好消息:最后一批豆腐干熏好了,正好凑够年后第一批送货的量。李婶带着大家做完最后一轮包装,贴好标签,整整齐齐码在仓库里。
“过了年初八开工。”李婶拍了拍手,“到时候咱们再加两个人,把产量提一提,争取多接几单。”
“我让我娘家妹妹来!”王秀兰现在底气足得很,“她手巧,学编织肯定快!”
中午,苏念棠简单吃了碗面条,就开始忙活年夜饭。铁锅里的腊肉炖白菜咕嘟咕嘟响,香味飘满了屋;蒸馍在笼屉里发着,把锅盖顶得轻轻晃;凉拌萝卜丝也拌好了,撒上葱花和一点点香油——香油是上次去县城买的,只有一小瓶,平时根本舍不得用。
下午三点多,远处传来熟悉的拖拉机声。苏念棠正揉着糖饼面团,手猛地一顿,放下擀面杖就往外跑。
果然是陆劲洲回来了。拖拉机停在院门口,他跳下车,手里提着个帆布包,风尘仆仆的。十天不见,他好像又瘦了点,颧骨更分明了,但精神头很足,眼睛里带着种完成事的踏实劲儿。
“回来了。”苏念棠站在门口,笑着迎上去。
“嗯。”陆劲洲走过来,把帆布包递给她,“厂里发的年货,还有这十天的工钱。”
包里躺着二十块钱——是技术指导的报酬,还带着点油墨香。另有两包点心,用油纸包着,上面印着“春节快乐”的红字,是食品厂食堂特意做的。
“累坏了吧?”苏念棠接过包,往屋里让,“快进屋歇歇,饭马上就好。”
陆劲洲没急着进屋,先往磨坊那边走。风车叶片上已经贴了红纸剪的花,磨坊门口也贴了春联,是老周写的“磨转乾坤增福寿,车行日月庆丰年”。铁柱他们正在给风车轴承上油,见了陆劲洲,立马围了上来。
“陆哥回来啦!”
“厂里的活顺不顺利?”
“咱们的风车技术,他们用上了没?”
七嘴八舌的问题抛过来,陆劲洲笑着一一回应,最后还是落到那句实在话:“原理都一样,就是把咱们的风车放大了些。”
看完磨坊,他才回了家。苏念棠已经把饭菜摆上桌:腊肉炖白菜冒着热气,凉拌萝卜丝清爽可口,蒸馍暄软,糖饼金黄,还有一小碟切好的豆腐干。菜不多,却是这个年代里最实在的丰盛。
陆劲洲洗了手坐下,先夹了块豆腐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还是家里的味儿香。”
“厂里的不好吃?”苏念棠问。
“也好吃,就是不一样。”陆劲洲放下筷子,看着她,“厂里是按标准做的,家里的……有烟火气。”
他没说完,苏念棠却懂了。标准能保证味道统一,可烟火气里藏着的心意,是任何标准都复制不了的。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鞭炮声越来越密,远处还传来了锣鼓声——大队组织的秧歌队开始游街了。
“饭后去看秧歌?”苏念棠问。
“好。”陆劲洲点头。
吃完饭收拾完,两人并肩出门。村道两旁挂起了纸糊的红灯笼,里面点着蜡烛,昏黄的光映着积雪,暖融融的。秧歌队正从大队部过来,锣鼓敲得震天响,红绸子在人群里翻飞。男女老少都挤在路边看,孩子们钻在人缝里,笑得比灯笼还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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