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的清晨,红星大队的土路上落了几串陌生脚印。磨坊的门刚推开,三个推着自行车的人影就凑了过来——是邻公社的干部,攥着县里开的介绍信,专程来“学习先进经验”。
李婶正带着人在磨坊里挑豆子,见了生人先愣了愣,随即热络地掀开门帘:“快进来暖和暖和!这大冷天的,路上冻坏了吧?”
领头的是四十来岁的孙副主任,红旗公社来的。他搓着冻红的手,哈着白气笑:“早听说你们这儿的风车磨豆腐是一绝,我们特地来取取经。”
春草眼疾手快,转身就往苏念棠和陆劲洲的方向跑。等苏念棠从卫生所赶过来时,孙副主任正围着风车打转,手里的本子记个不停,连风车扇叶转的弧度都要描两笔。
“孙主任,欢迎来咱们红星大队!”苏念棠快步上前打招呼。
“苏念棠同志!”孙副主任一把攥住她的手,劲儿大得很,“县里开会听了你发言,我们公社的人都竖大拇指!这不,一散会就赶紧来实地学了。”
陆劲洲也从维修点赶来了。他话不多,走到风车旁就直接开讲,从扇叶角度讲到传动原理,说得条理分明。孙副主任带的年轻技术员是个较真的,追着问轴承保养、风力适配,陆劲洲都答得实在,没一句虚话。
看完风车,一行人又去看豆腐干生产。李婶抓起一把豆子,当场演示“筛三遍、挑两遍”的选豆标准;福山爷爷蹲在熏棚旁,指着烟道讲火候怎么控。孙副主任看得入神,还拿起柳条试着编了两圈——红星大队的编织品早就在县里出了名。
“你们这标准化管理,是怎么捋顺的?”孙副主任翻着手里的本子,最关心这点。
苏念棠抱来一摞小本子,里面记着各道工序的标准、每个人的工作量、每天的质量检查结果,字里行间都是实在劲儿。孙副主任一页页翻着,点头不停:“细致!太细致了!这才是真经验!”
中午队里留客吃饭,白菜豆腐粉条炖得喷香,贴饼子金黄酥脆,简单却管饱。孙副主任也不客气,夹着豆腐说:“我们公社也有黄豆、有柳条,就是没琢磨出这些路子。今天来,真是开了眼了!”
饭后,苏念棠叫上豆腐干生产小组和编织小组的骨干,跟孙副主任他们开了场小型交流会。磨坊里生着炉火,噼啪声里,大家聊得热络。春草拿着编到一半的红五星筐子,讲怎么起头才周正;王大娘说草垫的“三层夹心法”,怎么编才耐用;李婶又补了句选豆的“五粒标准”——一把豆子里坏豆不能超五粒。
年轻技术员听得认真,突然掏出个相机来——这年头相机可是稀罕物。“同志,能拍几张吗?”他小声问。
“能。”苏念棠点头,“就是别拍人脸,拍物件就行。”
技术员赶紧对着风车、磨盘、编好的筐子拍了几张。孙副主任在旁说:“洗出来给公社的人看看,比光说一百句都管用!”
下午送客人走时,苏念棠塞了几样东西:一包豆腐干样品,一个编得精巧的小编织篮,还有几页手抄的技术要点。
“这多不好意思……”孙副主任要推辞。
“互相学习嘛。”苏念棠笑,“你们公社编凉席的手艺才叫绝,我们还想请教呢。”
“那说定了!”孙副主任眼睛一亮,“开春我就派人来教编凉席,你们也得派人去教编筐!”
客人走后,磨坊里顿时热闹起来。铁柱嗓门最大:“咱们这是成典型了!连别的公社都来学!”
“可不能骄傲。”李婶泼了盆冷水,却透着实在,“人家来学,咱们更得把活儿干好,不能砸了红星的牌子。”
王大娘却惦记着别的:“那相机拍出来是黑白的吧?咱们的豆腐干是金黄色的,拍出来能好看不?”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苏念棠笑着点头:“黑白就黑白,实在就行。”
孙副主任他们走后没两天,红星大队又迎来两拨人。一拨是县农技站的,扛着尺子、本子,要记录风车的技术参数,说要编进《农村实用技术手册》;另一拨是邻县供销社的,听说红星豆腐干味道正,专门来谈采购。
大队一下子忙了起来。会计老周找了张红纸,在会议室墙上贴了“参观学习登记表”,谁来、什么时候来、学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苏念棠定了规矩:接待要热络,讲解要实在,但生产不能停——该磨豆子的磨豆子,该编筐的编筐,不能为了接待耽误正事儿。
陆劲洲更忙了。农技站的技术员天天跟着他,量风车扇叶的尺寸,画传动装置的图纸,连轴承用的木料都要问清楚。陆劲洲耐着性子答,却始终坚持一条:“这些技术能推广,但不能照搬。每个地方的风力、材料都不一样,得照着本地情况调。”
这话说到了技术员心坎里:“对!就得因地制宜,不能一刀切!”
正月二十五那天,公社传来消息:县里要组织各公社的代表来红星大队开现场会,实地参观学习,时间定在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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