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清晨,清脆的铃铛声准时在村口响起,磨坊门口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热闹——春草昨晚领着几个手巧的妇女,用麦秆边角料编出了一堆精巧的小物件,圆圆的杯垫、方方正正的锅垫,还有拇指大小的小篮子、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摆了满满一地。
孩子们最先被吸引过来,围在摊子前叽叽喳喳。铁柱家小子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小鸟造型的玩意儿,捧着不肯撒手,眼睛亮晶晶的:“春草姨,这个能给我吗?”
“可不能白给。”春草故意板起脸,弯着腰逗他,“一斤干净的麦秆,换一个小玩意儿,怎么样?”
小子的眼睛更亮了,重重点头:“真的?我这就去捡!”
话音未落,他就一溜烟跑了出去,其他孩子也跟着一哄而散。没多大一会儿,打谷场那边就传来了喧闹声,一群小不点蹲在地上,认真地捡拾散落的麦秆,小手捋得整整齐齐,扎成了一小捆一小捆。
苏念棠刚从卫生所过来,远远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春草,你这法子可真灵。”
“一举两得嘛。”春草笑得得意,“既省得他们到处乱跑闯祸,又能帮咱们收集原料,孩子们还能得个小玩意儿,多好。”
王大娘拿起一个杯垫,眯着眼睛翻来覆去地看,摸着手感厚实,编得细密,不由得点头称赞:“这手艺真不错,拿到供销社去,指定好卖。”
“我特意编了十套样品。”春草朝苏念棠扬了扬下巴,“你今天去公社,正好带给老王瞧瞧。”
磨坊里的生产,照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了简易熏棚的加持,豆腐干的产量稳步提升。李婶盯着墙上的进度表,看着每天刷新的数字,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照这个势头,月底二百斤的任务,稳稳的!”
陆劲洲今天要去公社的废品站淘东西。他背上沉甸甸的工具箱,推着自行车刚要出门,苏念棠就快步追了上来,往车筐里塞了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午饭带着,路上别饿着。”
布包里是两个玉米面饼子,中间夹着爽口的咸菜,还特意放了两块熏得喷香的豆腐干。陆劲洲低头看了看布包,又抬眼看向苏念棠,没多说什么,眼神却柔和了几分,轻轻“嗯”了一声。
上午的光景,就在忙碌又鲜活的氛围里溜走了。孩子们果然没食言,陆陆续续捧着捆好的麦秆跑到编织仓库。铁柱家小子背着一小捆麦秆,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春草姨,你看够不够?”
春草接过麦秆掂了掂,笑着点头:“够!随便挑!”
小子在一堆小玩意儿里挑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那只小鱼,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笑得见牙不见眼。其他孩子也都换到了心仪的物件,有的攥着小篮子,有的举着小花环,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这法子是真好。”王大娘手里编着草帽,嘴里念叨着,“孩子们高兴,咱们也省了原料钱,两全其美。”
中午休息的间隙,苏念棠揣着那十套杯垫样品,去了公社供销社。老王正忙着点货记账,看见她进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念棠同志!今天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苏念棠打开布包,将杯垫一套套摆出来,圆形的茶杯垫、方形的锅垫、小巧的碗垫,每套都用红绳系着,看着朴素又规整。
老王拿起一套仔细端详,越看越满意:“这东西实用!家家户户都用得上,价格怎么说?”
“我们想着,一套三毛钱。”苏念棠笑着解释,“原料都是编草帽剩下的边角料,不费什么本钱,就是费点手工。”
“三毛,不贵。”老王琢磨了片刻,一拍大腿,“成!先订五十套试试水,月底前交货,没问题吧?”
“没问题!”苏念棠心里一阵欢喜,这又是一笔意外的收入,还是用原本要扔掉的边角料换来的,实在划算。
从供销社出来,苏念棠顺路去了趟邮局。红旗公社的刘红霞前些天写了信来,说她们那边第一批豆腐干试做成功了,味道还不错,就是熏制的时间总也掌握不准。苏念棠买了信封邮票,心里盘算着回去就写回信,把混合熏制的要点详细说明白。
回村的路上,她特意绕到河边的湿地。大片的蒲草长得正旺,青翠挺拔,亭亭玉立,再过半个月就能收割了。她弯腰拔了几根,捏着柔韧的蒲草纤维,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新的加工法子,打算带回去好好研究。
下午,磨坊里的生产正忙得热火朝天,却闹出了个小插曲。
铁柱家小子拿着那只麦秆小鱼,在村里到处显摆,引来了几个大点的孩子眼红,非要抢他的小鱼。小子护着小鱼不肯松手,抱着东西就往磨坊跑,那几个孩子在后头紧追不舍。慌慌张张间,小子一头撞进了磨坊,差点把刚磨好的豆浆桶撞翻。
“哎哟!干什么呢!”李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豆浆桶,可桶里的豆浆还是洒出来不少,雪白的豆浆淌了一地。
小子吓得脸色发白,手里紧紧攥着小鱼,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那几个追来的大孩子也停在了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耷拉下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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