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的清晨,料峭寒意还凝在空气里。磨坊门口的铜铃蒙着一层薄霜,李婶抬手用袖子擦去霜花,轻轻一摇,“铛铛”的脆响便破开清冽晨雾,比往日更添几分透亮。
妇女们陆续从家里走出来,人人手里都攥着个小板凳——那是王大娘昨夜点灯赶工做的,为的是让大家干活时能坐得舒坦些。春草揉着惺忪的睡眼,脚步还有些发沉:“李婶,今儿咋还这么早啊?”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李婶眉眼弯弯地笑,“新订单都催着了,可得抓紧些。”
磨坊的院子里,陆劲洲早已在检查风车。昨夜那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他放心不下风车叶片,生怕受潮变形,便一片一片地用手摩挲检查。铁柱和大牛也守在一旁,三人围着风车打转,倒像是给相熟多年的老友做细致体检。
“陆哥,没毛病吧?”铁柱忍不住出声问道。
陆劲洲收起工具,颔首应道:“嗯,今天能正常用。”
苏念棠从卫生所过来时,手里捧着个崭新的本子——那是四月份的生产计划。她将本子翻开,平整地贴在磨坊外墙的小黑板上:“大伙儿都瞧瞧,这是咱们本月的任务。”
本子的第一页,用醒目的红笔写着一行行字:“四月计划:豆腐干八百斤(分四批制作),菜筐五十个,杯垫五十套,手提包二十个,草帽继续完成剩余一百四十顶。”每个项目后头都空着格子,专等着记录每日的完成进度。
“任务不算轻。”苏念棠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却笃定,“但咱们现在人手充足,经验也足,只要安排得当,肯定能完成。”
李婶第一个应声,嗓门清亮:“豆腐干这边包在我身上!八百斤分摊到每天,也就不到三十斤的量,咱们现在一天能出八十斤呢,绰绰有余!”
春草心里快速盘算了一番编织的活儿:“菜筐得结实耐用,得用粗柳条,这个我和王大娘来负责。杯垫和手提包精细,交给年轻媳妇们正好,她们手巧。”
“那草帽呢?”人群里有人问出了声。
“草帽不急。”苏念棠笑着摆手,“六月底才交货,咱们慢慢匀着做,误不了其他订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任务拆解得明明白白。这便是半年来攒下的经验——谁适合做什么活,怎么安排最高效,大家都门儿清。
上午八点整,学校那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集合哨声。今天是正式劳动课的第一天,三到六年级的学生们在操场上排得整整齐齐,每人手里都拎着个布口袋,口袋上用红线绣着各自的名字——那是妇女们连夜赶制出来的。
王老师站在队伍前方,声音洪亮:“同学们,从今天起,每周二、周四下午,咱们都要上劳动课。课上的任务就是捡麦秆、采蒲草,给大队的副业生产提供原料。记住,劳动最光荣,大家都要认认真真的!”
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个个兴奋不已。铁柱家的小子站在第一排,胸脯挺得高高的,神气极了。他昨晚特意央着娘把布口袋洗得干干净净,就盼着今天能装满沉甸甸的“劳动成果”。
劳动课的第一课,是辨认合格的原料。王老师领着孩子们来到打谷场,手把手教他们区分好麦秆和坏麦秆:要挑通体金黄、秆身挺直、没有霉斑的;那些发黑发蔫、弯曲变形、带着虫眼的,一概不能要。
孩子们学得格外认真,纷纷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翻拣。铁柱家的小子忽然举起一根麦秆,脆生生地喊:“王老师,您看这根行不行?”
“太行了!”王老师笑着表扬,“大家都要向李小军同学学习,做事认真又仔细!”
小子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眼里却亮闪闪的。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根麦秆放进布口袋,又埋头继续寻找起来。
磨坊里,新订单的生产已经热火朝天地拉开了序幕。编菜筐得用粗柳条,陆劲洲便带着铁柱、大牛往后山去砍。春日的柳条正是柔韧的时候,砍回来得泡上三天才能用。三人在河边挖了个临时泡池,把砍来的柳条整整齐齐地码进去,再压上几块大石头,防止柳条浮起来。
“三天后就能取出来用了。”陆劲洲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刚好来得及编出样品。”
春草那边,手提包的编织却遇到了难题。晒了两天的蒲草,煮软后试着编织,却发现料子太软,编出来的包根本立不起型。她和王大娘凑在一起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出个法子:在包底和包身里加一层细竹片做骨架。
“竹片得削得薄一些。”王大娘用手比划着,“悄悄编进蒲草里,看不出来痕迹,却能把包型撑得挺括。”
“那咱赶紧试试。”春草立刻找来竹片,按王大娘说的法子削薄,嵌进蒲草里编织。果然,加了竹片的手提包,一下子就变得有型起来。
相比之下,杯垫的生产最是顺利。年轻媳妇们手速快,心思细,一个上午就编出了二十多套。她们还自发搞起了“质量竞赛”,比谁编得更匀称、更平整。春草负责最后的检查,合格的就打上红钩,稍有瑕疵的便退回重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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