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心中那团“如何教导天皇”的迷雾尚未散尽,玄都望着空无一人的殿宇,指尖摩挲着老子留下的那枚“红尘”木符——符身温润,还残留着师尊道韵的余温。他自幼受老子教导,深知“师命即道旨”,纵有困惑,也断无推托之理。当下不再迟疑,将木符小心翼翼收入袖中,理了理略显褶皱的青色道袍,转身迈步走出八景宫。
殿外云雾缭绕,玄都山巅的风带着清冽的道韵,吹得他衣袂轻扬。守宫的童子早已候在阶下,见他出来,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玄都师兄,师尊既让您前往红尘界,可要弟子备下青鸾坐骑?此鸟脚程极快,不出三日便可抵达众生谷,也能少受些红尘浊气侵扰。”
玄都停下脚步,目光越过童子肩头,望向东方——那里的天际线与首阳山的云海截然不同,隐约透着几分朦胧的暖光,仿佛有无数鲜活的气息在那片天地间流转,那便是尘因先生驻守的红尘界。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对未知的探寻:“不必了。师尊让我向棠生护法讨教,若连红尘之路都要借坐骑避之,何谈体悟‘红尘即道’?步行前去,也好沿途看看,或许能寻到几分答案。”
说罢,玄都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色灵光,那灵光柔和却不张扬,正是“无为大道”的道韵外化。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便如一片羽毛般飘起,脚下自然凝聚出一缕薄云,载着他缓缓朝着东方飞去。守宫童子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云雾中,忍不住挠了挠头,喃喃道:“红尘界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凡人耕作、商贩吆喝的俗事,哪有玄都山清修自在……”
飞出首阳山范围,玄都才真正感受到红尘界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景象骤然变换,不再是常年被云雾笼罩的嶙峋山峦,而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埂如碧绿锦缎上的银线,将田地分割得整整齐齐,农夫们扛着锄头穿梭其间,额头的汗珠折射着阳光,却满脸笑意地与同伴说笑;不远处的田埂边,几个孩童穿着粗布短褂,追着翩跹的蝴蝶奔跑,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散落田间;更远处的村落里,袅袅炊烟缓缓升起,与天边的晚霞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饭香,与玄都山常年清冷的灵气截然不同。
玄都不由得放慢了飞行的速度,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好奇地扫过下方的每一处景象。他在玄都山修行数千年,见惯了云海翻腾、灵草枯荣,却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画面——没有修士打坐时的沉静,没有法宝碰撞时的轰鸣,只有最朴素的劳作与欢笑,却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机。他心中暗道:这便是尘因先生口中的“红尘烟火”?没有玄门的玄妙,却比玄都山热闹许多,也……温暖许多。
行至中途,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却充满活力的声响。玄都低头望去,只见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竟汇聚了上百人,形成了一个热闹的市集。商贩们支起各色摊位,有的摆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有的挂着五颜六色的布匹,还有的架起铁锅,翻炒着香气扑鼻的吃食,吆喝声此起彼伏,与孩童的嬉笑声、妇人的讨价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鲜活的“红尘乐章”。
玄都心中一动,索性收了脚下的云气,缓缓落下云头,化作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的寻常修士模样,混入市集的人群中。刚走了几步,他便被一个角落的糖画摊位吸引——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手中握着一把铜勺,勺中盛着融化的金黄糖浆。只见他手腕轻抖,糖浆如银线般落在光滑的石板上,时而弯曲,时而转折,不过片刻工夫,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便出现在石板上,长长的耳朵耷拉着,圆溜溜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眨动。
周围的孩童们顿时发出一阵欢呼,纷纷踮着脚尖,伸着小手想要购买。老者笑着拿起竹签,小心翼翼地将糖画挑起,递给最前面的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接过糖画,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让她瞬间笑弯了眼睛,蹦蹦跳跳地跑向不远处的母亲。玄都站在人群外,看着那枚晶莹剔透的糖画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又看了看孩童们满足的笑脸,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触动:原来“生灵之乐”,竟如此简单。不需要高深的功法,不需要珍稀的法宝,一枚小小的糖画,便能带来这般纯粹的喜悦。
正看得出神,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打断了市集的热闹。玄都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农夫正站在田埂边争执,两人都涨红了脸,手中紧紧攥着锄头,语气激动得几乎要吼出来。“这田埂明明该往你那边挪半尺!去年你家的麦子都长到我家地里了,凭什么今年还占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农夫大声喊道,另一只手还指着田埂上的一株野草,“你看,这草的根都扎到我家地里了,这就是证据!”
“胡说八道!”另一个瘦高的农夫不甘示弱地反驳,“这田埂打我爷爷那辈就是这样,凭什么要挪?倒是你,上个月浇地的时候,把水都引到你家地里,我家的禾苗都快干死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两人越吵越凶,眼看就要挥舞着锄头动手,周围的商贩和行人纷纷围拢过来,有人劝架,有人议论,却没人能说出个章程,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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