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因离开后,八景宫内的云雾仍带着太极图残留的清润气息,案几上那盏悟道灯的火苗微微摇曳,将老子素色道袍的影子投在青石地面,映出几分仓促。他抬手端起案上的清茶,刚要饮下,想起方才与尘因的约定,便对着殿外沉声唤道:“玄都。”
话音未落,一道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便踏雾而入,正是老子座下唯一亲传弟子玄都。他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修道者特有的沉静,周身萦绕着与老子相似的“无为”道韵,只是比起师尊的通透豁达,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粹。玄都径直走到案前,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如溪:“弟子玄都,不知师尊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老子放下茶盏,目光落在玄都身上,带着几分郑重:“你可知,红尘界那边,伏羲残魂已蕴养完成,不日便要转世为人族,此乃三皇之首,未来将执掌人族气运,开启三皇治世之局。”
玄都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此前洪荒气运流转异动,他曾隐约感知,只是素来遵循“无为”之道,未曾深究。“师尊是说,人族承天应命的时代,要来了?”
“正是。”老子缓缓起身,走到殿窗前,望着远处被云雾笼罩的玄都山巅,语气带着对洪荒大局的考量,“三皇五帝格局已定,天皇一脉,需由我门下教导,夯实人族道基,衔接玄门与红尘界气运,此事关乎洪荒安稳,不可懈怠。我已应下棠生护法,由你负责教导未来天皇,传其大道理念,助他引人族走出蒙昧。”
玄都闻言,躬身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直起身,脸上的沉静被几分茫然取代。他自幼跟随老子修炼“无为大道”,每日除了打坐悟道、打理宫中药园,便再无其他俗事牵扯,别说教导一方人杰,就连与洪荒世界修士打交道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愣了片刻,他才迟疑着开口,语气带着实打实的困惑:“师尊,弟子愚钝……不知该如何教导天皇?是传他玄门功法,还是教他炼丹制药长生不老之法?人族初兴,蒙昧未开,弟子连如何与凡人相处都不甚清楚,又怎能担此重任?”
这话一出,老子刚端起的茶盏猛地一顿,喉间的茶水没来得及咽下,竟“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素色道袍上,留下点点湿痕。他自己也愣了愣,显然没料到玄都会问得如此直接,更没料到这一问,竟戳中了自己方才被尘因“先生”托付时便暗藏的窘迫——他与玄都同修“无为”,向来秉持“顺其自然”,如今要主动去“教导”他人,还要为整个人族打下根基,确实是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悟道灯的火苗偶尔噼啪作响。老子抬手擦了擦嘴角,看着眼前一脸困惑的玄都,心中暗叹:这弟子随自己修行数千年,道心稳固,天赋绝佳,唯独少了几分红尘历练,此刻的茫然,倒也全在情理之中。可事已至此,总不能推托——棠生护法,受玄门上下以“护法”之礼相待,且此事关乎洪荒气运,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师徒二人竟在此事上犯了难,岂不失了玄门颜面?
思来想去,老子目光忽然一亮,想起尘因离去时提及“红尘界愿力”“生灵即道基”的话语,心中有了主意。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抬手抚上胡须,语气尽量显得从容:“你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我等修‘无为’,却非‘无所作为’,只是此事需因地制宜,不可用玄门清修之法硬套。如今离伏羲转世尚有百年光景,你且先去红尘界一趟,找棠生护法,向他讨教如何教导人族领袖。棠生先生久居红尘,深谙‘红尘即道’之理,又代掌玄门护法之责,定然能给你指点。”
说到这里,老子怕玄都再追问,连忙补充道:“恰好方才与棠生先生论道,我心中忽有顿悟,需闭关一段时日参透,这百年便由你自行历练。记住,红尘界非玄都山,莫要固守清修之态,多看看那里的生灵百态,或许对你理解‘教导之法’大有裨益。”
话音未落,老子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清光,身影竟在玄都眼前渐渐变得透明,只留下一句“遇事可凭此符联系棠生先生”,便彻底消失在殿中,唯有案几上多了一枚刻着“红尘”二字的木符,还带着一丝未散的道韵。
玄都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殿宇,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符,脸上的茫然更甚,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师尊这分明是“避而不答”,竟借着“顿悟闭关”的由头直接脱身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罢了,既是师尊之命,又是关乎洪荒气运之事,纵使不知如何下手,也得走一趟红尘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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