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区实验室，此刻已经面目全非。
原本整洁的空间，如今被各种改造中的设备和密密麻麻的线缆占据。
空气中弥漫着焊锡、机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试剂气味。中心区域，一个由多种“破烂”设备拼凑、连接起来的、看起来极其怪异且不稳定的“综合处理平台”已经初步成型。
这就是“女娲计划”的雏形——一条充满了“手工”痕迹的芯片试验线。
“真空度达到要求！”
“激光校准完成！”
“反应气体浓度稳定！”
“生物溶液活性正常！”
一个个指令和汇报声在实验室内响起，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今天，是“女娲计划”的第一次小型化流片尝试，目标是在一片2英寸的报废实验晶圆上，尝试“打印”出最简单的晶体管结构。
陆星辰站在主控台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眼神专注而锐利。
赵刚、李默、老周等人各就各位，紧紧盯着自己面前的仪表和数据屏幕。
林晓则拿着记录本，手心全是汗。
“启动自组装程序。”陆星辰下令。
李默按下按钮，特定的生物酶溶液被精确注入覆盖着特殊纳米材料的晶圆表面。
在显微镜下，可以观察到溶液中的分子开始按照预设的程序，缓慢而有序地进行着自我组装。
“自组装完成度85%…90%…很好！”李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切换到物理气相沉积，进行电极材料填充！”陆星辰继续下令。
老周操控着那台改造的电子束蒸发设备，小心翼翼地将金属材料蒸发到晶圆表面。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然而，就在进行到最关键的光刻图形化环节时，意外发生了！
那台由高精度位移台和二手激光器拼凑起来的“丐版光刻机”，因为长时间超负荷运行，一个负责精密定位的伺服电机突然过热报警，随即，位移台产生了微小的、但足以致命的偏移！
“不好！定位偏移！”赵刚盯着监控屏幕，脸色大变。
几乎同时，负责化学机械抛光的老式研磨机也因为压力传感器失灵，施加的压力瞬间超标！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从反应腔体中传来。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实验终止。
当那片承载着无数希望的晶圆被取出来时，上面布满了错乱的图形、断裂的线路和……一道清晰的裂痕。
第一次流片尝试，彻底失败。不仅失败，连宝贵的实验晶圆都损毁了。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连续多日高强度工作积累的疲惫和此刻失败的打击，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每个人。
几个年轻工程师甚至红了眼眶，颓然地坐倒在地。
老周狠狠一拳砸在设备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写满了不甘和自责。赵刚和李默也低着头，紧握着拳头，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晓看着一片狼藉的实验台和垂头丧气的众人，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只有陆星辰，默默地走到那片报废的晶圆前，拿起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上面的每一处瑕疵，每一个失败的痕迹。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沮丧和愤怒，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分析。
“记录。”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伺服电机过热是导致偏移的主因，需要加装强制风冷，并优化驱动算法。”
“压力传感器失灵，暴露了我们对老旧设备状态监控的不足，需要建立实时监测系统。”
“自组装溶液在第三步出现了非预期团聚，纯度或者配比需要重新验证。”
“光刻胶在异常压力下表现出的脆性超出预期，需要寻找替代材料或者调整工艺……”
他一连串指出了十几个问题点，语气平稳，逻辑清晰，仿佛刚才的失败不是挫折，而是一次宝贵的数据采集过程。
所有人都愣住了，抬头看着他。
陆星辰放下放大镜，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失落和疲惫的脸。
“都哭丧着脸干什么？”
他挑了挑眉，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轻松，
“第一次嘛，失败很正常。要是随随便便就成功了，那星洲联邦的光刻圣堂岂不是显得很废物？”
他走到白板前，将刚才总结的问题点一一写上。
“知道这次失败最大的价值是什么吗？”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
“它告诉我们，哪些路走不通，哪些环节是脆弱的。
这比我们闷头模拟一万次都有用！”
“从现在起，每个人负责复盘自己环节的问题，提出改进方案。
老周，你带人彻底检修和加固所有机械设备。
赵刚、李默，重新核算所有工艺参数和材料特性。
小林，去申请一批新的实验晶圆和耗材，顺便帮我带杯咖啡，多加糖。”
他拍了拍手，声音重新变得有力：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失败是成功他老妈！
拆解完这个老妈，我们离成功他儿子就不远了！”
“今晚我请客，楼下烧烤摊，管饱！
吃完回来，继续干！”
原本低沉的气氛，被陆星辰这番插科打诨和清晰的指令瞬间驱散。
众人看着他依旧自信、甚至更加兴奋的眼神，心中的阴霾仿佛也被照亮了一些。
是啊，失败怕什么？至少，他们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就在众人重新振作，准备投入新一轮的战斗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林晓跑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气质清冷、容貌绝美的年轻女子，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提着公文包的助理。
“请问，陆星辰陆总在吗？”
女子开口，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而带着一丝疏离。
她的目光越过林晓，落在了实验室内部那片混乱的景象，以及那个站在一堆“破烂”设备中间、挽着袖子、脸上还沾着点油污的年轻人身上。
苏清月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和……玩味。
看来，她来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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