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瑶光殿。
殿内灯火辉煌,丝竹悦耳,宫娥穿梭,看似一派温馨和睦的家宴景象。然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暗流。
李世民坐于主位,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审视。左侧是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几位重臣。右侧,则是以武婕妤为首的后宫嫔妃,以及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
李昀的位置被安排在李世民下首不远,显得颇为重实,但他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隔阂。薛万彻和程处默因“护驾有功”,也被特许列席末座,但位置靠近殿门,显然仍处于被半监控的状态。
李昀身着亲王常服,伤势经过打理,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澈镇定。他深知,这场宴席,是比骊山地底更加凶险的战场。
宴过三巡,气氛稍显缓和。武婕妤巧笑嫣然,亲自为李世民布菜,言语间尽是温婉关怀,绝口不提近日风波,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然而,她的党羽却不会如此安静。
一位隶属御史台、素以“耿直”闻名的官员,率先放下了酒杯,起身向李世民行礼:“陛下,今日宴饮,本为吴王殿下骊山建功、平安归来而贺。然,臣心中有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望陛下恕罪。”
来了。李昀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李世民看了那官员一眼,淡淡道:“讲。”
“谢陛下。”官员挺直腰板,目光转向李昀,“吴王殿下勇闯骊山,平息祸乱,功在社稷,臣等钦佩。然,殿下归来后,长安突发疫病,症状与骊山邪气所致一般无二。随后,华清宫内更是刺杀、下毒、大火接连不断,皆与那邪毒有所牵连。殿下口口声声言说祸源已平,为何邪毒反而频现于京畿重地、宫阙禁苑?此疑一也。”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再者,百骑司查获证物,指向殿下府邸;尚药奉御‘认罪’自尽,亦言与殿下有私怨。虽殿下屡遭‘刺杀’,看似受害,然种种巧合,难免令人心生遐想……此疑二也。臣非质疑殿下之功,实乃为国本计,为陛下安危计,恳请殿下能为臣等解惑,以安人心!”
这番话可谓刁毒至极,看似请教,实则将所有的疑点和污水再次泼向李昀,将其功劳与罪责捆绑,逼他在君前自辩。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李昀身上。
李世民也看向李昀,眼神深邃:“昀儿,对此,你有何话说?”
李昀缓缓起身,向李世民躬身一礼,姿态从容不迫:“父皇,这位御史大夫所言,确是近日诸多表象,儿臣亦深感困惑与愤怒。”
他目光扫过那位御史,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然,御史大人只看到了表象,却未深究其里。请问大人,若儿臣真欲行不轨,为何要冒奇险深入骊山,九死一生平息祸源?难道是为了让邪毒失去控制,无法为我所用吗?此乃悖论,疑一可不攻自破。”
“至于疑二,”李昀声音转冷,“证物可伪造,死士可嫁祸,私怨可虚构。儿臣倒想请问,为何指证儿臣的活口会突然‘心疾’暴毙?为何涉嫌下毒的奉御会在严密看管下‘自尽’得如此恰到好处?这难道不更像是有人在灭口销证,切断所有指向真正元凶的线索吗?”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位御史:“大人身为御史,纠察百官,明辨是非乃是本职。不去追问这些显而易见的疑点,反而抓着一些经不起推敲的‘巧合’来质疑刚刚为国除害的皇子,这究竟是在‘为国本计’,还是在为真正的幕后黑手张目?!”
“你……你血口喷人!”那御史被驳得面红耳赤,气得浑身发抖。
陛下!”又一名官员起身,似是武氏一党另一人,“殿下巧言善辩,臣等拜服。然,空口无凭!殿下既言遭人陷害,可能拿出确凿证据,指明那‘真正元凶’何在?否则,一切仍是猜测,难以服众啊!”
这正是对方最恶毒的地方,他们断尾求生,清理了几乎所有明面上的线索,让李昀陷入有口难辩的境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李昀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证据”的死局。
李世民的目光也带着审视和压力。
李昀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琉璃瓶和蜡丸是底牌,不能轻易打出,否则对方必有应对。那个被藏起来的太监是关键人证,但此刻交出,也未必能直达天庭,反而可能被中途破坏。
就在他沉吟之际,武婕妤忽然轻轻开口,声音柔媚却带着一丝无奈:“陛下,诸位大人,今日原是家宴,为昀儿庆功,何必争执至此?昀儿历经大难,身心俱疲,一时拿不出证据也是常情。不若稍后再议,莫要坏了陛下兴致。”
她以退为进,看似打圆场,实则坐实了李昀“拿不出证据”的窘境,并将争执归咎于破坏了皇帝兴致, subtly 地给李昀扣上不懂事的帽子。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然而,就在这时,李昀忽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怀中。
那本金属笔记,似乎微微发热。在无人察觉的层面,它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吸收着殿内烛火、人体散发的微弱能量,并且……似乎在解析着什么。
“证据……或许很快就会有。”李昀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或许,那真正的主谋,此刻正坐在这大殿之内,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举头三尺,或有神明记录其一言一行呢?”
他的话仿佛意有所指,又仿佛只是虚张声势。
但就在他说出“神明记录”四个字时,武婕妤拿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虽然瞬间恢复,却未能逃过李世民和少数几个一直暗中观察之人的眼睛。
李孝恭握紧了拳头。薛万彻和程处默屏住了呼吸。
李世民的目光在李昀和武婕妤之间缓缓移动,眼中的疑虑更深了。
李昀这看似虚无缥缈的一句话,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宴席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莫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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