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决心和行动,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在王瑾秘密拟定了详细的科举改革章程,并经过皇帝与极少数心腹大臣反复推敲后,一道关于“革新科场旧弊,试行糊名誊录等法”的诏书,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早朝,由皇帝亲自颁下。
诏书言辞恳切,强调了科举取士的公正关乎国运,列举了以往科场的种种流弊,宣布为了“杜绝请托,选拔真才”,特于本届会试起,试行糊名、誊录、锁院、磨勘等一系列新规。
诏书一出,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朝堂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寒门出身的官员,以及那些并非顶尖士族、常受排挤的中小世家官员,大多面露喜色,或窃窃私语,或暗自握拳。他们看到了打破门阀垄断、凭真才实学晋身的希望!
然而,以礼部尚书陈延敬为首的、代表传统士族利益的官员们,则是个个脸色铁青,如丧考妣!
陈延敬,年过花甲,出身千年清河崔氏旁支(为避讳,虚构士族名),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乃是士林领袖之一。他执掌礼部多年,科举事宜正在其职权范围之内。
这道诏书,无异于直接向他、向他所代表的整个士族集团宣战!
“皇上!”
陈延敬须发微颤,出列跪倒,声音沉痛:
“科举取士,自有祖制成规,沿用百年,虽有微瑕,然大节无亏。如今骤然更改,行此……此等严苛之法,恐寒了天下士子之心,亦让考官无所适从啊!”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且糊名誊录,耗时费力,恐延误考期,请皇上三思!”
他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十几名御史、给事中以及各部官员纷纷出列附和,言辞或激烈,或委婉,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反对改革,维护祖制!
“陈爱卿此言差矣!”
皇帝早已预料到阻力,神色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祖制亦是为选拔真才而定。如今弊病丛生,祖制已不能禁,自当革新!”
他目光扫过跪地的陈延敬,声音提高:
“寒了士子之心?朕看,是寒了那些无门无路、却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士子之心!至于耗时费力,为求公正,多费些周折,亦是值得!”
皇帝态度坚决,直接将“维护祖制”的帽子扣回到了“阻碍选拔真才”上,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争论不休。
支持改革者据理力争,反对者则引经据典,抨击新法“不合圣贤之道”、“有辱斯文”。
王瑾垂手侍立在御座之侧,如同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场激烈的朝争。
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充满敌意和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尖,刺在他的背上。
他知道,陈延敬这些老狐狸,绝不会仅仅在朝堂上争论一番就罢休。他们定然已经查知,这套改革章程背后,有他王瑾的影子。毕竟,皇帝近期只单独召见过他多次,而他又以“机巧”着称。
散朝之后,王瑾回到值房。
小禄子立刻迎上来,脸上带着担忧:
“公公,外面……外面都在传,说这科举新法,是公公您给皇上出的主意。陈尚书那边的人,说话……很难听。”
王瑾面无表情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微凉的茶:
“都说些什么?”
小禄子嗫嚅道:
“说……说您一个阉人,不通文墨,竟敢妄改祖宗法度,干预朝政,是……是祸国殃民之举。还说……说要联名上书,弹劾您……”
王瑾呷了口冷茶,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让他更加清醒。
这些反应,都在意料之中。
士族掌握着话语权,他们最擅长的,便是用道德文章来攻击政敌。
“跳梁小丑,徒逞口舌之利。”
王瑾放下茶杯,语气平淡:
“让他们骂去吧。关键不在于他们说什么,而在于……我们怎么做。”
他看向小禄子:
“我们安排的人,都就位了吗?”
小禄子精神一振,低声道:
“按照公公吩咐,都安排好了。负责本届会试糊名誊录的书吏、看守贡院的护卫、以及负责外围巡查的人里,都有我们的人。赵大哥也派了得力人手,暗中盯着陈尚书府邸以及几个跳得最欢的御史家门口。”
“很好。”王瑾点头,“告诉下面的人,一切按新章程办事,眼睛放亮些,尤其是誊录和看守环节,绝不能出任何纰漏!若有任何人试图干扰、贿赂、或传递消息,无论他是谁,立刻拿下,报我知道!”
“嗻!”
王瑾知道,士族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会在新法试行的第一个关口——本届会试上,千方百计地寻找破绽,制造事端,甚至不惜冒险舞弊,然后再将脏水泼到新法本身和他王瑾头上。
他必须严防死守,确保这第一仗,赢得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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