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一道微弱却顽强的电流,瞬间激活了濒临枯竭的队伍。当李昊带着大川和小武返回,宣布发现废弃作坊并决定将那里作为新据点时,每一张疲惫不堪的脸上都重新燃起了光芒。那不仅仅是找到一个遮风挡雨之处的喜悦,更是一种在绝境中触碰到某种传承与希望的悸动。
没有片刻耽搁,转移立刻开始。尽管身体依旧沉重,脚步依旧虚浮,但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着每一个人。抬着伤员的队员仿佛忘记了肩膀被绳索勒出的血痕,支撑着赵卫国的队员也多了几分力气。希望,是最好的强心剂。
再次穿过那片灌木丛,当整个荒废的山谷作坊映入留守队员们眼帘时,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惊叹和低语。
“老天爷……这地方……”
“看那些铁家伙!真是造枪的?”
残破,荒凉,却带着一种工业造物特有的、即使锈蚀也未曾完全磨灭的骨骼。
李昊没有让队伍沉浸在感叹中,他立刻开始部署,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条理:
“侦察组,扩大警戒范围,确保山谷入口和两侧山脊安全!”
“清理组,优先整理那间屋顶相对完好的木屋,安置伤员!静婉,你负责指挥,需要什么帮手直接说。”
“搜索组,由我带领,仔细搜查整个区域,重点是寻找任何可能利用的工具、残留的原料,特别是金属和火药相关物品!”
“老赵,你坐镇指挥,协调各方。”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随即迅速散开,各司其职。
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山谷,第一次响起了密集而充满生机的脚步声与劳作声。
李昊带着大川和另外两名队员,首先走进了那个半塌的草棚。他小心地拨开纠缠的藤蔓和厚厚的落叶,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寸地面,每一件锈蚀的物件。
手动冲压机的基座、弹簧锤的残件、断裂的镊子、形状各异的钢锉和冲头……更多的是他一时无法完全辨认,但凭借军工知识能猜出大致用途的夹具和模具。岁月和潮湿让它们披上了厚厚的红褐色外衣,但基本的形态还在。
“队长,这有个箱子,锁死了!”大川在一堆碎木料下发现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长条形木箱,上面挂着一把已经锈成一团的铁锁。
李昊上前,用刺刀撬了几下,纹丝不动。他示意队员让开,举起旁边一根沉重的铁棍,用力砸下!
“砰!”
朽坏的木箱盖应声破裂。
一股混合着铁锈和陈腐油脂的气味扑面而来。箱子里铺着已经发黑腐烂的稻草,里面赫然是几件保存相对完好的工具:一套规格不同的、带着锈斑但刃口尚可的扳手,几把尺寸不一的螺丝刀,甚至还有一把小型的、手动操作的台钳!
“好东西!”李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些基础工具,在此时此地,比黄金更珍贵!
与此同时,其他搜索队员也有收获。有人在另一间塌了半边的木屋角落里,发现了几个密封尚可的陶土罐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已经有些板结,但似乎还能用的黑色火药!虽然纯度存疑,但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还有人从废墟下扒拉出一些生铁锭、铜线,甚至一小盒蒙尘的、用于淬火的油脂。
林静婉那边进展也很快。那间相对完好的木屋被迅速清理出来,虽然四处漏风,但至少有了顶棚和相对干燥的地面。伤员被小心翼翼地抬了进去,林静婉立刻开始重新为他们处理伤口,换药。有了相对稳定的环境,她的动作也从容了许多。
赵卫国拄着一根新找来的粗树枝,在谷地中央指挥着全局,看着队员们像忙碌的工蚁般清理、搬运、整理,他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
夕阳再次西沉,将金色的余晖洒满这片刚刚苏醒的山谷。
李昊站在草棚前,看着面前分类摆放的“战利品”——锈蚀的机器、珍贵的工具、可用的原料。他的身上、脸上都沾满了污渍和锈迹,手指也被划破了几处,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这里的一切都破败不堪,百废待兴。但这里有的,是骨架,是基础,是希望的火种!
他走到那台手动冲压机的基座前,伸手拂去上面的尘土和锈斑,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却仿佛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
他知道,仅仅清理出这些东西还远远不够。他们要面对的,是武器损毁、弹药匮乏的严峻现实。靠这些破烂,能做什么?
能做的,很多!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结合眼前的资源和脑中的知识库,一个个简陋却切实可行的方案开始浮现:
修复损坏的枪械,复装子弹,甚至……利用现有的模具和冲压机,尝试制造一些最急需的、结构简单的武器零件,比如步枪的撞针,或者……手榴弹的引信部件?
一个以这个废弃作坊为核心的、小而精的敌后兵工体系的雏形,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山谷入口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群山,看到了正在四处搜捕他们的日军。
鬼子以为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只能狼狈逃窜。
但他们不会想到,“龙渊”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废墟中,找到了重铸利爪的熔炉!
火种已现,只待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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