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月隐星稀,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刻。
山谷中不见半点灯火,唯有山风呼啸,吹动林叶,掩盖了所有人为的声响。但若细听,便能捕捉到那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担架绳索摩擦木杆的细微吱呀声。
“龙渊”残部,连同伤员在内共计二十一人,如同暗夜中悄然移动的蚁群,集结在山谷西北角的出口。没有告别,没有回顾,只有沉默而迅速地整队。
六副用坚韧树干和所有能找到的绳索、绑腿紧急加固的担架已经就位。山猫、狗蛋、猴子,以及另外三名伤势较重的队员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其上。林静婉最后一次检查了他们的固定情况和伤处包扎,确认无误。
其余队员,包括李昊、赵卫国在内,每个人都背负着远超平时的负重。粮食被分装成小袋,药品由林静婉和几名队员贴身携带,修复的枪械和所剩不多的弹药是重中之重,而那些笨重的工具、多余的被服,甚至包括那几间他们亲手搭建、修补的木屋,都被决然地遗弃在原地。
大川带着几个人,在作坊区和主要路径上,设置了最后几处用剩余火药制造的诡雷和延时发火装置。不能留给鬼子任何可用的东西,也要给他们留下一点“惊喜”。
李昊站在队伍最前方,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扫过每一张模糊却坚毅的面孔。他看到了赵卫国拄着拐杖,将大部分负重挂在身上,咬牙挺直着脊梁;看到了林静婉背着她那沉重的药箱,目光不时关切地扫过担架;看到了柱子、大川等人紧绷的嘴角和紧握的枪柄。
“出发。”
没有激昂的动员,只有两个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字。
命令下达,队伍开始移动。
李昊和“山鬼”带着两名尖兵,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率先没入前方的黑暗,负责探路和警戒。他们必须确保转移路线的安全,规避任何可能存在的日军前沿哨位。
紧接着,是抬着担架的主力。六副担架,每副由四名队员负责,两人一组,轮流替换。担架沉重,山路崎岖湿滑,尤其是在这漆黑的夜里。抬担架的队员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块块虬结,汗水迅速浸透了内里的衣衫,脚步却尽可能地保持平稳,避免颠簸到伤员。黑暗中,只能听到他们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以及脚下偶尔踩断枯枝的细微声响。
赵卫国、林静婉和其他背负物资的队员紧随其后,他们既是预备的抬担架人手,也是队伍的保护力量。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遵循着严格的静默纪律,将全部精力用于赶路和警戒。
队伍如同一道无声的溪流,沿着预先选定的、尽可能隐蔽的路线,向着西北方向的迷魂凼蜿蜒而去。
夜色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但也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视线受阻,脚下深浅不一,不时有人被藤蔓绊倒,或是一脚踩进泥坑,又立刻被身旁的同伴无声地拉起。冰冷的露水打湿了裤腿,寒气顺着脚踝往上爬。
李昊走在最前,心神分为两用。一部分借助微弱的星光和超越常人的夜视能力,仔细分辨着前方的路径,规避着可能的危险;另一部分则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动静。
他的耳朵微微一动,抬手握拳。
整个队伍瞬间停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融入周围的黑暗与寂静。
前方,约百米外的山坳处,隐约传来了日语低沉的交谈声和脚步声!是一支日军的巡逻队!规模不大,约莫一个分队的兵力,正沿着一条与他们转移路线近乎平行的兽道行进!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抬担架的队员更是屏住了呼吸,连汗水滑落眼角都不敢去擦。
李昊伏低身体,示意身后的队员保持绝对静止。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刺刀,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如果被发现,必须用最快速度、最小动静解决掉这支巡逻队,否则枪声一响,他们就将彻底暴露。
幸运的是,那支日军巡逻队似乎并未察觉到近在咫尺的黑暗中有几十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他们交谈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另一个方向的山梁后。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李昊才缓缓松开了握紧的刺刀,打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队伍再次无声地流动起来,但气氛明显更加紧绷。与日军巡逻队的这次擦肩而过,如同一声警钟,提醒着他们,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合围的铁丝网正在收紧。
他们必须更快!必须在天亮前,尽可能远地离开这片即将成为炼狱的区域,钻进那片连鬼子都望而却步的迷魂凼!
夜色茫茫,前路未知。这支伤痕累累却意志不屈的小队,背负着战友与希望,在死亡的边缘,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夜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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