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太行山的皱褶,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掩盖了十二双军靴踩在碎岩和枯叶上的细微声响。
“斩刀”组已经连续急行军超过六小时。百里山路,实际走起来何止一百五十里。每人都背负着超过四十斤的装备:武器弹药、爆破器材、简易担架、防护装备、三日份的炒面和水。汗水浸透内衫,又在夜风里变得冰冷,贴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寒颤。
领头的李昊抬起左手,握拳。身后十一个影子立刻原地蹲伏,融入黑暗,只有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形成细小的白雾。
他们正位于一道山脊的背阴处,下方就是黑石峡。从这里看去,峡谷像大地上一道狰狞的黑色伤口,几点零星灯火在谷底闪烁,如同蛰伏巨兽惺忪的眼。
“检查装备,最后一次。”李昊的声音透过简易面罩,显得有些沉闷,“防护装备放在最外层,确保能三秒内穿戴完毕。消毒剂,确认绑牢。武器保险,现在打开。”
一阵轻微的窣窣声。每个人都默默执行。这些动作在出发前的四天里演练了不下百遍,已成本能。
“爆破组。”李昊看向老王和那名“回声”爆破手——他代号“山炮”,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燃烧着某种近乎偏执的光。
“炸药检查完毕,雷管稳定,遥控器电池满电。”“山炮”快速汇报,手指在爆破装置的外壳上轻轻摩挲,仿佛那是情人的脸颊。
“突击组。”
“子弹满匣,冲锋枪两长点射模式,手枪上膛。”铁柱的声音粗粝沙哑。
“医疗组。”
“急救包、止血粉、吗啡、解毒剂,全部就位。”两名医疗兵点头。
李昊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被面罩和夜色模糊的脸。他们中有的才十八九岁,有的已经年过三十,但此刻眼神别无二致——那是即将扑向猎物的狼群才有的,混合着紧张、亢奋与绝对专注的眼神。
“记住我们的顺序。”李昊压低声音,手指在虚空中划动,尽管每个人心里都已刻下那张行动地图,“第一段,从我们现在位置,下到谷底溪流边,直线距离八百米,预计用时四十分钟。那里是警戒盲区,但要注意溪流声音会掩盖我们的动静,也会掩盖鬼子的动静。”
“第二段,沿溪流向北七百米,绕过正面哨卡。这段最危险,鬼子可能会在溪边布绊雷或暗哨。‘山炮’,你打头,用探针。”
“回声”爆破手无声点头,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根细长的钢制探针。
“第三段,离开溪流,向西切入,抵达仓库和囚笼之间的缓冲区。从这里开始,随时可能遭遇流动哨或巡逻队。非必要不开枪,用这个。”李昊举起手臂,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最后,分组行动。爆破组跟我去仓库,突击组去囚笼,医疗组居中策应。爆破成功后,以三声连续的夜枭叫为号,立即向二号撤离点运动。都清楚了吗?”
“清楚!”低沉的回应。
“出发。”
十二个身影如同融化的墨汁,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滑降。没有使用绳索,全靠手脚和地形熟悉度。碎石偶尔滚落,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但很快就被风声吞没。
李昊的左手始终有些用不上力,肩伤在持续受力下传来阵阵钝痛。他咬紧牙关,将大部分重量和平衡交给右手和双腿。不能在这里倒下,更不能成为队伍的累赘。
下到谷底,冰凉的溪水气息扑面而来。众人快速套上防护装备——那笨拙的头罩、手套和脚套。视野顿时变得狭窄,呼吸也略显不畅,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也随之升起。这是科学与信念共同编织的铠甲。
“山炮”伏在溪边,探针如同毒蛇的信子,缓缓插入前方的泥土、石缝。他的动作极慢,极稳,耳朵几乎贴在地面。几分钟后,他抬起手,指了指左前方三米处,又比划了一个“线”的手势。
绊雷。
队伍小心绕过。溪水潺潺,掩盖了他们涉水的哗啦声,但也让他们听不清更远处的动静。每个人都把感官提升到极限,眼睛在有限的目镜视野里疯狂扫视,耳朵在面罩内捕捉着任何异常。
这段路走了近一小时。当“山炮”再次抬手示意安全,并指向西侧一处植被稍显茂密的山坡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最危险的溪流段通过了。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二节:铁丝网后的眼睛
西切的路更加难行。他们必须离开相对平坦的溪谷,爬上一段碎石坡,才能抵达预定的缓冲区。而这段坡,完全暴露在月光和远处哨塔的视野余角下。
“低姿,匍匐,间隔五米。”李昊下令。
十二个人立刻趴下,像一群巨大的蜥蜴,紧贴地面,利用每一块凸起的岩石、每一丛枯草作为掩护,缓缓向上蠕动。碎石硌得人生疼,冰冷的潮气透过衣服渗入骨髓。防护头罩里开始积聚水汽,模糊了目镜。
李昊趴在中间位置,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两侧。右侧,铁柱带领的突击组正在同步移动,动作干净利落。左侧,老王和“山炮”的爆破组稍慢,因为他们还要保护沉重的炸药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