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
大宋的权力中枢。
此刻,这里却被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沉闷所笼罩。
赵桓身着沉重的衮冕龙袍,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下的满朝文武。
宰相唐恪,枢密使耿南仲,分列左右。
他们的身后,是数十名同样神情肃穆,却眼含忧色的朝中大员。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说话。
整个大殿,静得只能听见殿外寒风吹过屋檐的呜咽声。
赵桓知道,他们都在等。
等他这个皇帝,先开口。
好啊,那就由朕来开这个头。
“诸位爱卿,今日召你们来,想必都知道是为了何事。”
赵桓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喜怒。
“城外金虏十万大军压境,汴梁旦夕不保,朕心急如焚。”
“朕想听听,诸位可有退敌良策?”
他这话一出,原本死寂的大殿,像是被丢进了一块石头,瞬间起了波澜。
宰相唐恪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手中还捧着一道厚厚的奏折。
他先是痛心疾首地长叹一声。
“陛下啊!”
这一声喊得是声泪俱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非是臣等无能,实乃金虏势大。”
“想那女真,满万不可敌,如今合兵一处,兵锋之盛,远胜往昔。”
“我大宋承平已久,兵备废弛,若是以卵击石,强行开战,只怕……”
唐恪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他身后的耿南仲立刻跟上,补充道。
“唐相所言极是。”
“陛下,金人为的,无非是土地与金银。”
“为保全我赵氏江山,黎民百姓,暂避锋芒,允其所求,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两个朝堂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一唱一和,直接就为今日的大朝会定下了投降的基调。
他们的话音刚落,殿下立刻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
“战端一开,生灵涂炭,望陛下怜悯苍生!”
一声声,一句句,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冠冕堂皇。
仿佛他们不是在卖国,而是在行善积德。
赵桓坐在龙椅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他没有愤怒,没有驳斥,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些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国之栋梁,此刻是如何丑态百出地表演。
不急,他还要再等等!
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等一个最合适的人,来当他手中那把刀的第一个祭品。
就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御史中丞陈过庭,一个出了名的犟骨头,越班出列。
“一派胡言!”
他怒视着唐恪和耿南仲,须发皆张。
“金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去年方才立下和议,得了我朝百万金银,转眼便撕毁盟约,再度南侵。”
“如此背信弃义之国,今日割让三镇,明日他便想要整个河北!”
“待我朝无险可守,无兵可用,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其宰割了!”
陈过庭的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可惜,应者寥寥。
唐恪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陈御史,你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义,陷万民于水火啊。”
“你口舌之利,能退得了城外十万金兵吗?”
“你一腔热血,能填得满金人的欲壑吗?”
这诛心之问,让陈过庭气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光靠嘴,是说不退敌人的。
也就在这时,赵桓要等的那个人,终于跳了出来。
中书舍人,聂昌。
一个在历史上都留下了名字的铁杆投降派。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的赵桓,砰砰砰地磕起了头。
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陛下!老臣聂昌,泣血叩奏啊!”
“三镇乃身外之物,宗庙社稷才是根本!”
“若因为区区三镇之地,而让我赵氏百年江山毁于一旦,我等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
“陛下,不能再犹豫了!”
“再犹豫,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头撞击着冰冷坚硬的金砖,发出的声音,让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静。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聂昌。
好一个为国为民的聂舍人。
赵桓看着他,笑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龙袍的下摆,在地上拖出一道华丽而冰冷的弧线。
他一步一步,走下御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们的皇帝。
唐恪和耿南仲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们以为,皇帝被说动了。
赵桓走到聂昌的面前,停了下来。
他低着头,看着这个还在用生命表演的“忠臣”。
“聂卿。”
他开口了,声音很轻。
“你的意思是,只要朕割了地,金人就会退兵?”
聂昌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却带着一丝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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