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
韩世忠麾下所有校尉以上的军官,就全都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灯火通明。
韩世忠负手而立,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面。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锐利得像一把刚开了刃的刀。
帐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有赶来的军官都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
他们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韩世忠缓缓转过身。
他环视了一圈帐下这些跟着他从汴梁城一路厮杀过来的心腹悍将。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淡语气,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弟兄们。”
“我们被人算计了。”
“外面的那群杂碎准备了上百艘火船。”
“他们要等今晚风最大的时候,把我们连人带船都烧成灰。”
“什么?!”
此话一出,整个大帐里瞬间炸开了锅!
“火船?!”
“几百艘?!”
“这他娘的……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一名脾气火爆的年轻校尉当场就失声叫了出来。
他指着帐外,声音都在发颤:“将军!我们背靠大海无路可退,营寨又多是用木头和船板搭的,一点就着!这……这火攻是绝地啊!”
他的话立刻在众人中引爆了恐慌。
“是啊将军!风助火势,这火一旦烧起来,我们连跑都没地方跑啊!”
“几百艘火船一起冲过来,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完了……完了……这下我们是真要死在这里了……”
恐慌迅速在军官们之间蔓延开来。
有几人脸色煞白,腿肚子都在发抖。
就在局面即将失控的前一刻,韩世忠猛地一拍身前的桌案!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帐都嗡嗡作响。
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军官都吓得不敢出声,惊恐地看着他们一脸煞气的将军。
韩世忠锐利的目光缓缓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厉声喝道:“慌什么!一群没出息的东西!还没见到火,自己就先他娘的吓破了胆!你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你们是天子亲军!是跟着老子在汴梁城下,从几十万金狗的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汉子!怎么,金人的铁骑没能要了你们的命,现在几艘破渔船就能把你们吓死吗!”
他一番话骂得在场军官都抬不起头来。
那些原本惊慌失措的军官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看到军心暂时稳住,韩世忠的语气也缓和下来。
他走到沙盘前,指着那象征着港口防线的模型,沉声说道:“火的确很可怕。但是,它也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东西!为什么?因为它自己不会走路,只会傻乎乎地顺着风跑!所以,只要我们让它无路可跑,那它就算烧得再旺,也不过是一堆给我们取暖的篝火罢了!”
在场的军官们都是一愣,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让火无路可跑?
说起来容易,可那是在海上!
几百艘火船冲过来,怎么可能让它们无路可跑?
韩世忠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下达了命令!
他抽出腰间的佩刀,狠狠地插在沙盘之上!
接着,他接连下达了三道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军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听我第一道令!命第一、第二营的弟兄,现在,立刻,马上!将我们停在最外围用作‘船墙’的那五艘最大的海船,给我凿穿底部!”
“什么?!”
此令一出,满帐皆惊!
一名年纪较大的都头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将军!万万不可啊!这些船可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一旦凿沉了它们,我们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韩世忠冷哼一声:“退路?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
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说道:“按我说的做!但是记住,不要让它们完全沉没!要让船舱里灌满水,然后让它们稳稳地坐沉在海底!我要你们用这五艘灌满了水的‘铁棺材’,给老子在港口外面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水下堤坝’!让那些火船连我们的边都摸不着!”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原来将军是要用“沉船”这种壮士断腕的方式,来做一道水下防线!
这个想法实在太大胆、太疯狂了!
但仔细一想,却又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
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韩世忠的第二道命令已经紧接着下达。
“听我第二道令!命所有辅兵,还有除了弓箭手之外的所有弟兄,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去给老子打造长篙!把所有能找到的竹子和木头都用上,能造多长就给老子造多长!在篙头绑上铁钩!等会儿火船来了,你们就给老子用这些长长的铁爪把它们统统推开、钩住,让它们在堤坝外面自己烧成一团!谁敢放一艘火船冲进港口,老子就先砍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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