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毒辣。
官道上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一面绣着巨大“岳”字的黑色帅旗,在闷热的空气中无力地垂着。
岳飞率领着他的三千“天子门生”,已经在南下的征途上跋涉了整整十天。
大军一路急行。
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和秋毫无犯的严明军纪,让沿途所有看到他们的百姓都心生敬畏。
可是越往南走,岳飞就越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这里的气氛很诡异。
按理说,他们是皇帝陛下派来平定江南乱局的王师,地方官府不说箪食壶浆以迎,至少也该表现出应有的恭敬和配合。
可现实是,他们每到一处州府,那些前来迎接的地方官员脸上都挂着过分客气却又无比疏远的虚伪笑容。
问他们关于福建路伪钞案和官场风波的任何情况,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辖地之内一切安好,从未听闻有任何不妥之事。
那种敷衍的态度和明哲保身的冷漠,让岳飞手下那些年轻气盛的将官个个都憋了一肚子的火。
百姓们的反应更加奇怪。
他们看向这支军容严整的军队,眼神里没有敬仰,也没有欢迎,只有深深的躲闪和恐惧。
仿佛他们不是前来拯救他们的大宋官军,而是一群会带来灾祸的瘟神。
岳飞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一张看不见的网已经笼罩了整个江南,正无声地向他和他的军队传递着充满敌意的信号。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收到来自泉州方向的任何消息了。
韩世忠就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
他先后派出了三批共计五十多名最精锐的斥候,命令他们从小路渗透进入福建路,去打探韩世忠执行陛下密令的情况。
可是,这些斥候也全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一个人回来复命。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意味着前方的道路已被敌人彻底封锁。
他和他的三千大军,正在一步步走进敌人精心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中军大帐之内,气氛凝重。
几名负责斥候营的校尉正单膝跪地,向岳飞请罪:“大帅!末将无能!派出的弟兄全都失去了联系!请大帅责罚!”
岳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眉头紧锁。
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韩世忠在泉州,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就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站住!什么人!”
“军情!紧急军情!我要见岳将军!”
一名亲兵快步跑了进来,禀报道:“大帅!帐外有一个自称是韩世忠将军亲兵的信使,浑身是伤,硬要闯进来,说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当面向您汇报!”
岳飞猛地抬起头:“快!让他进来!”
很快,那名信使被两名士兵搀扶着带进了大帐。
他一进帐就立刻挣脱搀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的样子十分凄惨,身上那身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禁军军服被撕开了无数道口子,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还在往外渗血。
一张脸满是污垢和血迹,透着九死一生后的疲惫。
他正是韩世忠派出来突围报信的小队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岳飞一个箭步上前,亲自将他扶住,沉声问道:“壮士!泉州情况如何?韩将军可还安好?伪钞案首恶可曾抓获?”
他问出的,依然是临行前所知的任务。
然而,那名信使听到他的问题,脸上却露出一丝惨烈的苦笑。
他喘着粗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第一句话:“岳将军……情况……比您想的要严重一百倍!福建路……反了!蒲开宗纠集了福建、两浙数万大军公然竖旗谋反!他们围攻泉州港,要……要致韩将军于死地啊!”
“什么?!”
岳飞瞳孔猛地一缩。
帐内所有将官都愣住了,脸上满是惊愕。
谋反?!
不是抓捕奸商吗?怎么会变成了数万大军的公然谋反?!
江南的士绅,他们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沿途的气氛会如此诡异,也终于明白为何派出的斥候会有去无回!
因为他们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奸商恶霸,而是一群已经彻底疯狂了的叛军!
岳飞一双手死死按住信使的肩膀,声音沙哑:“说下去!”
信使的声音带着哭腔:“叛军数万人将泉州港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他们还用了火攻之计!数百艘火船冲向港口,那一夜,整个海面都烧了起来!”
听到这里,帐内众将官的脸色都变了。
数万大军围困,再加上绝户的火攻。
韩将军和他的三千弟兄……怕是……
一名年轻将官甚至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那名信使话锋猛然一转,眼中爆发出一种惊人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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