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檐下孤灯摇曳,在湿冷的石板上投出一圈微弱的昏黄。
叶纨打发走犯困的小荷,独自立在窗前,晚风裹挟着雨后的凉意,吹得她衣袂轻扬。
天牢重犯区的独立供给,就是一道牢不可破的铁闸——那是宫里定下的规矩,硬闯硬碰,只会粉身碎骨,得不偿失。
“统统。”她在意识中开口,天牢的立体轮廓,瞬间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宿主请指示。】
“若没法从源头斩断供给链,末端是否有可钻的缝隙?”
【推演中……重犯区供给由司狱直管、宫内备案,直接接触风险等级:极高。间接路径:采买末端、运输杂役、秽物处理人员。可行性:低至中等。】
果然,毫无破绽。
叶纨缓缓闭眼,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思绪飞速运转。
既然正面走不通,那就索性把水搅浑!
一个大胆的念头,悄然在心底成型——普通牢区的疫情已经撕开缺口,何不将这混乱,化作她声东击西的利器?
她需要一味“药”。
不是救人的药,是能制造恐慌、牵制天牢守卫视线的药。
症状要凶,要吓人,高热、呕吐、剧泻,一看就是急性时疫重症,能瞬间引发混乱;但又得收放自如,像潮水般来得猛、退得快,不伤人性命,不留下把柄。
唯有如此,才能趁乱找到潜入重犯区、接触萧景琰的机会。
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以疾为刃,哪怕只是制造一场虚假的瘟疫,也触碰到了她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底线。可这步步惊心的乱局,容不得她有半分犹豫,要么赢,要么死。
“统统,”她压下心底的异样,语气坚定,“用现有药材,模拟出能伪作急性时疫重症的药方——高热、呕吐、剧泻,缺一不可。药效必须控制在十二时辰内,事后无任何后遗症。”
【指令接收。模拟计算中……配方已完成。主材:过量苦参、少量生半夏、微量曼陀罗花粉。风险提示:个体差异可能导致反应过剧,引发喉头水肿或窒息。解毒方案:甘草绿豆汤灌服,辅以针刺穴位。】
叶纨转身走进内室的小药间,烛火被一一点亮,跳跃的光影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墙面上。
药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气息,铜天平、石臼、瓷瓶、玉碟整齐摆放,她站在案前,脑海中反复推演药方,每一味药的药性、相生相克的原理,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不敢有半分疏漏。
称量、研磨、混合,动作慢而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精准。
铜天平的横梁在烛光下泛着幽微的光,她手腕轻抬,银勺精准地刮去苦参粉末上多余的0.1钱,指尖稳如磐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多一分,便可能伤及性命;少一分,便达不到制造恐慌的效果。
转而看向旁侧的玉碟,里面盛放着几近无色的曼陀罗花粉,细如牛毛,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她捏起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轻轻一沾,只取了微乎其微的一点,小心翼翼地混入研磨钵中。
“沙沙——沙沙——”
石臼与药粉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叶纨闭上眼,指尖沾起少许混合好的药粉,轻轻凑到鼻尖嗅了一下。
一股剧烈的眩晕瞬间直冲颅顶,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汹涌袭来,几乎要冲破喉咙。
“统统,记录:眩晕层级三,持续五息;恶心层级二,可控。”她强撑着默念,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眼底却亮得灼人,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数据已记录。宿主自我测试风险评级:中高。】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叶纨拿起案前早已备好的甘草绿豆汤,一饮而尽,冰凉的汤汁稍稍缓解了不适,“药性的边界,必须亲手量过,才能万无一失。”
为了精准掌控药效,她甚至用银针沾了微量药粉,轻轻刺入腕间的穴位。瞬间的眩晕与恶心再次袭来,每一丝不适感都被她牢牢记住——她就像在钢丝上行走,只求踩中最精准的那一线,既达到目的,又不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当那一小瓶灰白色的药散被装入瓷瓶、封好蜡印时,窗外已泛起淡淡的青白,天,快要亮了。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案前的茶盏上,泛着温润的光。小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添茶,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睡意。
“小姐,”她忽然压低声音,眼底藏着几分惧色,“外头都在传,永昌王府侧妃的癔症,越来越邪门了。”
叶纨接过茶盏,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语气平淡:“怎么个邪门法?”
“听说她夜夜惊梦,总说梦见凰鸟泣血,浑身是伤地扑向她……”小荷声音发颤,“白日里更是对着自己的影子尖叫,说‘它要吞了我’,疯疯癫癫的。太医署去了好几拨人,都查不出缘由,束手无策。”
“凰鸟泣血……影噬其主……”
叶纨轻声重复着这八个字,指尖微微收紧,杯中的茶水泛起细微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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