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远领的路越走越邪乎。
起初还算有路——沿着岩洞山包背面下坡,怪石坡地虽难走,至少能看清脚下。
可渐渐的,路没了。
脚下变成湿滑的苔藓岩石,深绿色苔藓黏腻腻的,踩上去“咕叽”作响。黑褐色的矮树根从地里盘虬而出,像无数只枯手。雾气不再是灰白,染上了一层暗青,光线晦暗得像是黄昏提前降临。
空气里有股说不出的闷味——陈腐的泥土气、淡淡的硫磺味,还有种甜腥气,像成堆的烂叶子在密闭空间里慢慢沤臭。吸进肺里,胸口发堵,没来由地烦躁。
柳如烟走在林修远侧后方,剑未出鞘,剑柄宝石却始终亮着微光,驱散着试图粘上来的邪秽气息。她肩上伤口重新包扎过,但连续消耗下,脸色比在岩洞时更苍白。目光时不时扫过林修远的背影,又警惕地环顾四周,眉头就没松开过。
孙师兄由林修远带来的赵师兄搀着,脸色还差,但能自己走了。徐师姐断后,双剑在手,眼神锐利,呼吸却比平时重了些。何阵师换成了林修远队伍里那个敦实沉默的王姓弟子背着,步履稳当,体力显然深厚。
叶纨和莫清尘走在中间。
叶纨低着头,脚步拖沓,一副还没缓过来的样子。可她的全部感知,早已透过心镜悄然铺开——在这浓重恶意的雾气里,心镜范围被压到不足二十丈,却更清晰了,像在浑水里点了盏小灯,勉强能分辨能量流动的细微差别。
她“看”得清楚:周围的雾不是自然流动的。
有些地方,雾气在缓慢打旋;有些地方,不同颜色的雾气油水似的分层,死活不混在一起。更关键的是——怀里的裂纹玉符和黑色方盒,每隔一阵,就会同步地“脉动”一次。
一种像空间或能量层面的涟漪,每次脉动,周围的雾气流动就微调一丝,像在给他们“修正”方向。
这根本不是去安全点的路。这是被信标一步步引向预设的陷阱。
莫清尘走在她身边,绷着脸,嘴唇抿得死紧。
他不时担忧地看叶纨一眼,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警惕地扫视四周,手一直按在腰间那个装着矛盾药草和破碎玉牌的包裹上——那是最后的依仗。
柳如烟的视线偶尔也会从前方扫回,掠过叶纨时,眼底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林师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柳如烟终于开口,声音在沉闷雾气里有些飘,“这方向……似乎已偏离秘境边缘安全区很远了。”
林修远脚步不停,语气温和:“柳师妹有所不知。雾隐区地形常因能量乱流扭曲,常规方位感在这儿没用。我们要去的‘沉影谷’是处封闭洼地,受外围雾障和地磁干扰,反而不易被探查,妖兽也少,正适合安置何师弟。路是偏了些,但安全。”
“沉影谷?”柳如烟重复,眼中疑色未消,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我没听过这地方。”
“记载甚少。”林修远坦然道,笑容依旧无懈可击,“我多年前偶然从一份残缺古修游记里看到,上次秘境开启时来探查过,确认隐蔽安全才记下。师妹若觉不妥,我们也可另寻他处,只是何师弟的伤……怕经不起更多折腾了。”
句句为何阵师着想。
柳如烟看了眼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的何阵师,沉默片刻,没再说话,但那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雾越来越浓,暗青里开始掺进墨汁般的黑丝。
脚下变软变黏,每一步都陷进泥里,脚印很快被缓慢蠕动的雾气吞没。周围植被几乎死绝,只剩些焦炭似的枯树残骸,张牙舞爪地戳向灰暗天空。
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连林修远带来的几人,除了赵师兄还勉强维持表情,冯姓弟子和另外两人脸色都僵了,目光不时扫向雾深处——他们也觉得不对劲了。
“林师兄,还有多远?”孙师兄忍不住问,声音带着疲惫和焦躁。
“快了,穿过前面那片‘黑泥沼’就是。”林修远往前一指。
雾气稀薄处,隐约露出片更深的黑暗——地面完全被粘稠黑泥浆覆盖,咕嘟咕嘟冒着零星气泡,浓烈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
泥沼一眼望不到对岸。泥浆表面漂着惨白怪异的水生植物残骸,偶尔有蛆虫似的细小黑影在泥下一闪而过。
“这泥沼……”徐师姐停步,冷声道,“气息污秽,恐有凶物。”
“徐师妹放心。”林修远从容道,率先走向泥沼边,“此沼看着吓人,实则不深,里面只有些无害的‘腐泥虫’。且有一条古时地脉隆起形成的硬土埂,坚固异常,可容人通行。上次我便由此过。大家跟紧我,别偏。”
他说完,略一辨认,踏上一处看着和周围泥浆无异、脚感却明显坚硬的地面。步伐稳健,身影很快被前方升腾的黑色沼气模糊。
柳如烟迟疑一瞬,跟了上去。孙师兄、徐师姐等人也只能依次踏上那条所谓的“硬土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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