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墨无痕袖口那截闪着暗光的尿布残影，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从刚才起就没说过一句话，缩在角落像块被遗忘的电路板。可我知道他没关机——他那只鬼手一直在动，不是攻击那种暴走式的乱甩，而是……微微抽搐，像是在模拟什么节奏。
哄睡的节奏。
我忽然想起上回他在实验室记忆里，蜷在铁架床边的样子。那时候他说“大叔的血很甜”，可没人碰他，他自己也不让人碰。
现在倒好，系统给他塞了个虚拟娃娃，他不光没炸，还下意识用触须去接。
这不合理。按理说最反感这种温情戏码的就是他，结果呢？别人装模作样冲奶粉、当摇椅，他反倒真动了心。
我试探着往前挪半步：“喂，你那鬼手是不是有点上头了？要不要我帮你拔个电源？”
他头都没抬，声音压得极低：“别靠近。”
话音刚落，黑雾“轰”地炸开。十几条触须从他袖中狂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网，密不透风地围住他自己和那个已经消失的婴儿影像。
不是攻击姿态。
是护住。
我愣住了。岑烈和裴昭那边的动静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一个想震出八种哄睡模式，一个非要把奶温控到小数点后一位，听着离谱，但都是表演性质的应付。可墨无痕这反应……跟触发了本能似的。
我摸了摸太刀刀柄，心一横。
得撬开点东西出来。
“行吧。”我叹了口气，“你不说是吧？那我可要放音乐了啊。”
下一秒，《野狼disco》前奏轰然炸响，低音炮直接撞进代码层。
整个空间猛地一颤，粉红护盾都扭曲了一瞬。而墨无痕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中，膝盖一软，“咚”地跪在地上，鬼手剧烈抖动，触须疯狂摆动，仿佛在对抗某种入侵信号。
然后——画面变了。
不是幻象投影，也不是系统弹窗，而是直接从他体内渗出来的数据流。
虫族王座深处，昏暗的巢穴中央，悬着一个发着微光的茧。四周全是蠕动的肉壁，滴着黏液，可就在那最脏最暗的地方，一条漆黑的触须正轻轻晃动，像摇篮的弧度。
另一条触须搭在茧壳上，缓慢敲击，发出不成调的哼鸣——
“噜噜……啦……睡吧……崽……”
我呼吸一滞。
这不是战斗指令，也不是实验记录。这是……摇篮曲。
墨无痕还在地上跪着，嘴唇紧抿，额角青筋跳动，像是拼命想把这段记忆压回去。可他的鬼手不受控制，一条触须缓缓抬起，朝着空气中那个早已消散的虚拟婴儿影像伸过去。
轻轻碰了一下。
动作轻得像怕惊醒刚入睡的孩子。
“我记得……”他嗓音沙哑，“那声音停了以后，它们都死了……我没再唱过。”
我心里猛地一揪。
原来不是他不想碰，是他试过护住，最后全都烂在手里了。
正想开口，地面突然“咔”地裂开，一块粘土脑袋慢悠悠钻出来，举着块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写着：“我也能哄！专业级！附赠安神冥炎！”
我眼皮一跳。
初代阿修罗又来搞事了。
“你闭嘴。”我直接一脚踹过去，粘土脸当场飞出去，“啪”地嵌进代码墙里，只剩两条腿在外面蹬。
可这家伙还不死心，脑袋卡在墙缝里硬是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嘴巴咧开：“他算什么爹？不过是个失败品，连自己养的东西都保不住！你也信他会带娃？”
墨无痕浑身一震。
鬼手瞬间绷紧，黑色触须如钢针般竖起，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腥甜味，那是蛊毒即将失控的征兆。
我立刻蹲下，一把按住他还在颤抖的手背。
“你听好了。”我盯着他，语气比平时沉，“谁规定当爹非得靠血缘？谁说护不住就等于没护过？”
他手指猛地抽了一下。
“你哄过，就是哄过。”我说，“哪怕只哄睡过一个崽，哪怕它后来没了，那也是你尽过的责任。轮不到这块破泥巴在这儿指手画脚。”
话落，鬼手的震动一点点平息下来。
那些竖起的触须缓缓收回，其中一条再次探出，不是攻击，而是轻轻覆在刚才婴儿出现的位置，掌心朝上，像托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静。
连《野狼disco》都自动静音了。
我松了口气，顺势一屁股坐回原地，太刀横在腿上，眼罩闭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行了。”我摆摆手，“别装深沉了。下次再发疯，提前说一声，我好把奶瓶烫热。”
墨无痕慢慢抬起头，嘴角抽了抽，像是想骂人，又像是想笑。
“那……”他低声说，“得加钱。”
我嗤了一声：“你还想拿绩效奖金？做梦。”
他没反驳，只是把鬼手慢慢收进袖子里，动作很慢，像收起一件不敢轻易示人的老物件。末端还残留一丝微光，一闪一闪，像极了半夜喂奶时，灯泡接触不良的那种温柔频闪。
粉红护盾依旧在呼吸般起伏，代码流安静流淌，所有人原地不动。
岑烈还保持着举哑铃的姿势，虽然奶嘴早没了；裴昭剑鞘合拢，指尖却还在无意识摩挲剑柄温度；初代阿修罗半个身子卡在墙里，粘土脸上表情凝固，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集体无视。
我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着刀鞘。
系统为什么偏偏选中墨无痕？
为什么是“育儿本能”？
别的人都在演，只有他……好像真的有过。
正想着，左眼罩突然轻轻一震。
蓝光浮现：【检测到情感共鸣强度超标，建议开启“亲子羁绊强化包”DLC，是否立即加载？】
我还没来得及掐大腿，头顶的代码流就猛地一沉。
地面无声裂开。
一个东西缓缓升起。
白色。
椭圆。
带提手。
我眯眼一看。
是保温桶。
桶身印着一行字：“极·阿修罗特调营养餐，含高蛋白虫卵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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