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风,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凉意,但已经不那么刺骨了。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汇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
傅星燃稳稳地握着方向盘,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滑入主路。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音量调得很低,像温柔的背景。副驾驶座上,许清媛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夜景,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显得柔和而静谧。
他们刚结束一场工作晚餐。鼎曜集团与瑾禾设计事务所关于“滨湖酒店”二期软装深化方案的对接很顺利,双方团队沟通高效,几个关键难点都在餐桌上达成了共识。晚餐地点选在一家格调清雅的私房菜馆,环境安静,适合谈事。
饭桌上,他们主要是聊工作,偶尔穿插几句对行业动态的看法,气氛专业而融洽。许清媛的见解总是清晰独到,既能精准捕捉傅星燃对酒店空间美学的核心要求,又能以设计师的专业视角提出创新又不失稳妥的解决方案。傅星燃发现,和她讨论问题,是一种很舒服的体验,无需过多解释,她就能理解,甚至能想到他未言明的深层需求。
车子驶过繁华的商圈,转入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道。路灯的光透过刚刚抽出嫩芽的枝桠,洒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钢琴曲告一段落,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细微声响。
傅星燃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似乎犹豫了片刻。他目光注视着前方路面,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许,打破了这片宁静。
“清媛。”
“嗯?”许清媛闻声转过头,看向他。
傅星燃没有立刻接话,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车内的光线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表情看起来平静,但眼神里有些许不同寻常的波动。
“今天聊工作的时候,说到酒店客房的‘家外之家’理念,”傅星燃缓缓说道,语气听起来依旧像是在延续工作话题,“让我突然想到……我以前,可能并不太懂什么是‘家’的真正意义。”
许清媛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神温和,带着倾听的专注。
傅星燃顿了一下,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道路上,但焦距似乎有些放空。“或者说,我以为我懂。我以为,提供一个宽敞明亮的房子,填满她喜欢的一切东西,满足她物质上的所有需求,按时回家,不出轨,不犯错,这就是经营一个家,这就是对一个人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怨愤,没有控诉,更像是一种冷静的陈述和自我剖析。
“现在回头看,挺幼稚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自嘲的笑意,“我那时候太忙了,公司处于扩张期,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开不完的会,应酬不完的客户。我以为我在为我们的未来打拼,她应该理解,应该支持。我回家晚,累得不想说话,倒头就睡,觉得这是常态,男人嘛,事业为重。她有什么不开心,或者需要我陪伴的时候,我可能只是敷衍地安慰两句,或者干脆用买东西来解决。我以为那是宠爱,现在想想,那可能只是……一种偷懒的补偿。”
许清媛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挎包的带子。她能感受到,这些话埋在他心里应该很久了。这不是抱怨,更像是一次迟来的、对着一个可信赖的人的自我反省。
“我忽略了很多东西。”傅星燃继续说道,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忽略了沟通,忽略了倾听,忽略了她情绪上的变化。我总觉得,我把最好的物质条件都给了她,让她衣食无忧,随心所欲,她就应该是幸福的。我把家当成了一个需要我不断填充物质的‘项目’,而不是两个人需要共同经营、分享情感的地方。”
他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直到后来出事,我才愕然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在想什么,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只给了我以为她需要的,却从没问过,她到底想要什么。我们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隔了一层很厚的墙,我在墙外忙我的,她在墙内……可能早就觉得孤独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更长的时间。窗外的灯光流萤般滑过他的脸庞。
“所以,有时候我会想,”他的声音更低了些,“那段婚姻的失败,真的全是她一个人的错吗?如果我当初能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能早点察觉她的不满和空虚,能像个真正的伴侣而不是一个提供者那样去沟通,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他没有提温若兮的名字,也没有提那些具体背叛的细节。他只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反思着自己在那段关系里的缺失和不足。这种反思,比任何对前妻的指责或怨怼,都更显得成熟和有分量。
许清媛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没有评价。她的眼神始终落在傅星燃的侧脸上,带着一种理解般的柔和。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只有背景音乐又换了一首更舒缓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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