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
《新女性》杂志准时出刊。早晨七点,报童清脆的吆喝声就响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看报看报!《新女性》最新一期!黑豹女士犀利评论:英雄救美还是法盲无畏?看报看报!”
我站在书店二楼窗前,看着街对面报摊前渐渐围拢的人群。有人买了一份,边走边看,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随后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文章的影响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上午十点,第一个电话打到了书店。
是可心接的。她听了几句,脸色变了,捂着话筒小声说:“依萍姐,是何家……何太太打来的,语气很不好……”
我走过去接过电话:“喂?”
“陆依萍!”何母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你那篇文章是什么意思?!书桓为了保护如萍受伤,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写文章讽刺他是‘法盲’?!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平静地说:“何太太,我写的是事实。如果何公子认为我写错了,可以写文章反驳。言论自由,不是吗?”
“言论自由?你这是诽谤!”何母的声音气得发抖,“你等着,我们何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电话被重重挂断。
可心担忧地看着我:“依萍姐,何家会不会……”
“会。”我说,“但该来的总会来。”
话音未落,门铃响了。
进来的不是何家人,是顾慎之。他手里拿着一份《新女性》,脸色有些凝重。
“你看到了?”我问。
“看到了。”他把杂志放在柜台上,“写得很好。但……”
“但麻烦来了?”
他点点头:“我刚从报社过来。何家给《申报》《新闻报》都打了招呼,要他们不要转载你这篇文章。还有些小报,收到了何家的‘封口费’。”
我笑了:“动作真快。”
“不止。”顾慎之压低声音,“何家还找了巡捕房的关系,想以‘扰乱社会秩序’的名义查《新女性》杂志社。”
我皱起眉头:“这罪名也太牵强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慎之说,“林编辑已经收到风声了,正在想办法应对。”
正说着,第二个电话来了。
这次是林编辑。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依然坚定:“陆小姐,何家施压了。但我们不怕。杂志照发,文章照登。他们要查就查,要封就封,但我们不会撤稿。”
“需要我做什么吗?”我问。
“你保护好自己。”林编辑说,“何家动不了杂志社,可能会找你麻烦。最近出门小心些。”
挂了电话,顾慎之看着我:“这几天,我接送你。”
“不用……”
“用得着。”他打断我,“何家做事没有底线。你现在风头太盛,他们不敢明着来,但暗地里……”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我没有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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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午后。
我和顾慎之从云裳阁出来,手里提着刚给可云挑的几样绣线。可云的《百花图》绣了一半,需要几种特殊的丝线,跑了好几家店才凑齐。
“这批丝线的颜色确实好。”顾慎之看着手里的样品,“尤其是这缕月白,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的蓝光。”
“苏州来的手艺。”我说,“可云现在对绣线的要求越来越高,说普通的线绣不出层次。”
我们一边说一边往书店走。路上行人不多,冬日的午后,阳光慵懒,连街道都显得格外安静。
走到福煦路中段时,变故发生了。
一辆黑色的汽车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急刹在我们面前。车门打开,三个穿着短褂的男人跳下车,手里都拿着棍子。
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脸上有道疤,眼神凶狠。他盯着我:“你就是陆依萍?”
顾慎之立刻上前一步,把我挡在身后:“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刀疤脸用棍子指着顾慎之,“让开。”
“我要是不让呢?”顾慎之的声音很平静,但身体已经绷紧了。
刀疤脸狞笑一声:“那就连你一起收拾!”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两个人已经扑了上来。
顾慎之的反应极快。他一把推开我,同时侧身躲过迎面砸来的棍子,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拧。那人惨叫一声,棍子脱手。
但另一个人已经从侧面攻来。顾慎之来不及躲,只能抬起手臂硬挡。
砰!
棍子砸在小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顾慎之闷哼一声,却没有后退,反而顺势抓住那人的衣领,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但就在这时,刀疤脸动了。
他没有攻击顾慎之,而是直奔我来。手里的棍子高高举起,朝着我的头砸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只看见棍子的黑影在眼前放大,听见顾慎之的惊呼,还有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
然后,一个身影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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