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肌理正被某种超出认知的恶疾侵蚀。
起初只是地壳深处细微的、蛛网般的黑线,如同潜伏的血管瘤。
而后,它们开始向上攀爬,撕裂岩层,蚀穿土壤,无声无息地蔓延过平原、丘陵,最终抵达海岸线。
黑色的纹路像是有生命的藤蔓,缠绕着礁石,探入海水,所过之处,生机被抽离,色彩被抹去,只留下一种接近虚无的灰败。
天象随之剧变。
远方的苍穹,不再是澄澈的蓝或晚霞的红,而是被一种不断翻涌的漆黑与暗红缓缓浸染。
那色彩并非云霞,更像是在纯净画布上泼洒开的、腐败的脓血,带着令人作呕的、不祥的质感。
它从地平线尽头升起,沉默而坚定地向着天顶、向着那轮给予世界光明的太阳逼近、合围。
阳光如同被无形之手掐住的烛火,明度一寸寸衰减,温暖一丝丝抽离。
最终,当那污浊的色彩彻底吞噬天穹的每一寸,太阳——那曾经辉煌炽烈的星体——显露出了它的“病容”。
一轮“黑日”悬于天顶。
它依旧保持着圆盘的轮廓,边缘却呈现出破碎、融蚀般的锯齿状,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日轮本身是沉郁的、吞噬光线的黑,而边缘处,粘稠的、暗红色的“物质”如同濒死创口渗出的毒血,缓慢地、持续地“流淌”而下,汇入周遭翻腾的黑红天幕。
它不再散发光与热,只投下冰冷、死寂、令人绝望的阴影。
整个世界,如同罹患不治之症的病人,正步入最后的、不可逆的衰竭。病变,已直达“心脏”。
汇聚,无声地弥漫,将所经之处的色彩与生机尽数吞噬。它们如同为某种存在铺设的、悲哀的绒毯,最终围拢在这片面向大海、曾经开满不知名蓝色小花的空旷高崖。
崖顶之上,身影林立。所有的岁主汇集于此。
而在所有人的中心,伫立着一位黑发的少女。
她身姿挺拔,手中的长柄战刃斜指地面,刃身在越发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她是此刻聚集于此的意志的象征,是文明的引领者
然而,她那总是坚毅锐利的金色眼眸,此刻却盛满了足以压垮山岳的复杂情绪——挣扎、痛苦、不忍,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望的预兆。
不仅仅是她。
环顾四周,每一道望向黑雾深处的目光,都藏着相似的沉重。
因为即将从那里走出的,并非单纯的、可被憎恨与恐惧定义的“敌人”。
他曾是援手,是导师,是在无数绝境中力挽狂澜的背影。
他曾于深夜里分享过篝火与故事,笑声爽朗。
他曾用那如今燃烧着毁灭火焰的手,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受伤的孩子包扎。
他曾是……许多人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一道光。
而现在,他们必须将兵刃对准这道光,为了文明存续的理由,去做一场可能无人能还的“了断”。
肃杀之气凝结如冰,压得人喘不过气。风声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黑雾缓缓翻滚的细微声响,以及每个人胸腔内沉重如擂鼓的心跳。
这是暴风雨降临前,死寂到令人耳鸣的真空。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将是最终之战,也是最后的……诀别。
……………
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从黑雾深处传来。每一步,都让崖顶的地面微微震颤。
一个高大、残破、燃烧着黑焰的身影,缓缓撕开雾幔,走入这片最后的“净土”。
他拖着一柄巨大的黑剑。
剑锋拖过地面,并非留下寻常的划痕,而是犁开一道道不断向两侧扩张、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缝,裂缝边缘逸散着湮灭的气息,仿佛深渊正贪婪地试图将生者的世界撕开、吞没。
他脸上覆盖着苍白的骷髅面具,眼眶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唯有两点猩红如凝结血块的光芒,在面具的眼孔后亮起,冰冷,空洞,再无往日一丝一毫的温度或情绪。
暗黑色的火焰如同他无法摆脱的诅咒与痛苦外显,缠绕着他的身躯,升腾,舔舐着污浊的空气。
风,带来了浓烈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最后的厮杀,没有宣战,没有怒吼,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骤然爆发!
所有身影,在同一瞬间动了!
磅礴的共鸣力冲天而起,化作斑斓而致命的洪流,各式兵刃撕裂空气,带着决死的意志,袭向那孤独而来的黑色身影。
然而,现实残酷得令人心胆俱裂。
那暗黑色的火焰——“朱狱”——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与饥渴,它不仅焚烧物质,更直接灼烧灵魂,吞噬能量,将一切攻击与防御化为滋养自身的虚无。
围攻变成了单方面的碾轧与消散。
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在黑剑的弧光或黑焰的舔舐下败退
终于,场中还能站立的,只剩下黑发的少女。
她手中的战刃在与黑剑的数次交击中早已布满裂痕,最终在一次格挡后,哀鸣着寸寸碎裂,化为金属碎片散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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