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动律响越千年
雅韵悠悠似回远
一曲空灵凝仙音
指间妙舞化愁烟
曲罢余声犹绕耳
我借月娥访古君
汉阳的秋日,江上总笼着薄纱般的雾气。俞伯牙乘坐的官船驶向楚国,此刻正停泊在江畔山崖之下避风。崖上林木葱郁,水流在此处似也缓了些,波纹轻拍船舷,发出低微如叹息的声响。伯牙独坐船头,看着这苍茫山水,心中忽有所感。
指尖触及冰凉的丝弦,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涌上心头。他贵为晋国上大夫,琴艺冠绝当代,所奏之《水仙操》,据说能引动天地清和之气。然而,满堂宾客听得如醉如痴的掌声与赞叹,终究填补不了琴声响起时,心底那份无人回应的空旷地带。他调好琴弦,让手指滑过那温润如月色的桐木琴面,开始拨动心绪。弦音初如幽泉滴落,渐渐汇成浩浩长河,裹挟着对巍巍高山的向往,穿透薄雾,向着崖岸山林间流淌开去。他在琴声里倾注半生所见峰峦叠嶂的雄伟,注入江河奔涌的浩荡。
一曲方罢,余音尚在江水与崖壁间袅袅回旋。伯牙正待歇手,忽闻岸上有人朗声道:“好一曲高山流水!巍巍乎如泰山,洋洋乎若江河!” 这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穿透水面薄雾,如金石坠地,直直落在伯牙心上。
伯牙浑身一震!这绝非寻常附庸风雅的喝彩。这寥寥数语,竟将他方才琴弦上奔涌的意念,那凝于指尖、徜徉于胸臆的层峦叠嶂与万顷波涛,一语道破。他霍然起身,望向声音来处。只见岸边山石旁,一位布衣葛巾的中年人正拱手而立,身形清癯,目光澄澈,气度不凡。
伯牙忙请此人上船。来人自称钟子期,就住在附近的山林之中。伯牙心中惊疑未消,有心再试。他重新净手,屏息凝神,指尖重又按上琴弦。这一次,乐音陡变,竟似有奔腾的浪涛撞击在嶙峋的礁石之上,惊雷隐隐,风雨欲来。伯牙暗中注视子期神色。
钟子期闭目静听,片刻后,随着琴音中一个急促的轮指划过,他眉头微蹙,从容道:“善哉!琴音激越如风雷骤至,恐是贤兄心念所及,有壮士临危赴难之象?” 伯牙十指骤停,琴弦发出一声短促而清越的“铮”响。他眼中光芒大盛,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这正是他心中刚刚掠过的一念——昔日聂政刺韩傀的烈烈壮举!此人非但听得懂琴声的意象,竟连他瞬息变化的幽微心绪也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
“知音!此真乃伯牙之知音也!” 他离席而起,紧握子期双手,如获至宝。二人相视而笑,那山崖、那江水、那薄雾,似乎都因这相逢而焕发出异样的光彩。他们立刻对天结拜,焚香设酒,彻夜倾谈。从琴道至羲皇,从治世之音到隐逸之乐,如琴瑟相和,句句相应,字字相谐。伯牙只觉积郁多年的心门豁然洞开,深藏的幽思与狂喜,尽可在这位山野隐士面前倾囊相诉。他这才明了,琴中之天地,原非只为一人独享;那回荡于丝桐之上的心魂之声,终需另一颗纯粹的心与之共鸣激荡。
船行有期。临别之际,面对这旷古难逢的知己,伯牙心中有千般不舍。他执子期之手:“贤弟,明年此日,我必赴府上拜访,再续琴缘,万勿失信!” 子期眼中亦有不舍光芒闪动,郑重应诺:“贤兄之情,重于流水高山。期定当扫径烹茶,静候尊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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