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以黑曜石的沉默,矗立在
梦境的边缘。并非阳光雕琢的伟岸,
而是夜的低语、未成形的叹息
与残破呓语,层层夯筑的幽暗之塔。
月光是唯一的访客,冰冷地
流淌过它崎岖的表面。那上面
没有颂词,没有清晰的纹络,
只有——纠缠的暗影在蠕动,
如同无数沉入深海的触须,
在无声地挖掘、刻录。
刻下无法被晨光解读的符号,
刻下心脏在梦魇中骤停的刹那,
刻下惊醒后徒然张大的虚空之口。
靠近它,并非用脚步,
而是让灵魂坠入那片
比睡眠更深的泥沼。
指尖尚未触及粗糙的立面,
嗡鸣便已袭来——
并非声音,是无数哑默的唇
在颅骨内壁摩擦的震颤。
它们低诉,用淤积千年的
困惑、恐惧、未完成的诅咒,
混合着失落的爱欲与粘稠的绝望
。
倾听即是沉沦,
字句在理解之前,已如冰凉的水蛭
吸附在思维的缝隙,
吮食清醒。
蜘蛛在基座下结着粘稠的网,
夜蛾的尸骸成为它晦涩的碑文。
星光偶尔刺破浓云,
投下转瞬即逝的惨白,
映照出碑体上某一瞬
清晰无比的挣扎形影——
一张扭曲的脸庞,
或是一只向上抓握、
最终凝固成石的手。
它拒绝成为纪念。
它是遗忘本身显化的重量,
是群体梦魇分泌的结石,
庞大、坚硬、散发着
恒久的寒意。
那些被时间之河强力冲刷、
却永不溶解的核心,
那些在欢歌与盛典之下
固执蠕动的暗流,
最终在此淤积、钙化、拔地而起。
它矗立,不是为了昭示,
而是为了吞没。
吞没试图定义的言辞,
吞没试图安抚的触碰。
它的存在,是大地上一道
永不愈合的幽深裂罅。
唯有当月光最冷冽的锋刃
剖开浓雾的刹那,
你或许能瞥见——
那冰冷碑体的最深处,
在无数层叠的黑色凿痕下方
,
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
睁开它青铜的星群,
并且,即将醒来。
劲风如亿万冰刃刮骨!巫真凝聚的残魄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破碎的琉璃。青芒只来得及稍稍偏折那毁灭轨迹的万钧之力,那巨臂的边缘仍如陨星之锤般狠狠擦中了她的虚影!
“呃啊——!”一声蕴含无边痛楚与虚幻碎裂感的悲鸣响彻祭坛。巫真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砾,瞬间变得稀薄透明,只剩下一个模糊摇曳、随时可能破灭的光影轮廓。那维系她存在的青色光晕微弱得如同濒死萤火。恐怖的冲击力将她如同断线纸鸢般狠狠抛飞,朝着祭坛边缘一根斜插而出、锋锐如矛的巨型断骨尖端撞去!
“巫真!”陈满囤目眦欲裂,他那半瞎的右眼,因极致的惊怒和某种深埋血脉的古老感应,竟在濒死之际爆出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芒!来不及思考,近乎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驱使着他榨干最后一丝气力,将那柄陪伴他走过无数风雨沧桑、承载着代代“言灵”之力的古琴微羽,狠狠朝着巫真飞坠的方向掷出!
古琴脱手,并未如凡物般直射,反而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带着古老韵律的金色弧光,如同流星曳尾,精准地垫在了巫真残魄即将撞上锋利骨刃的轨迹之上!
噗!
一声沉重的闷响!古琴承受了绝大部分毁灭性的撞击力,琴身上那些密密麻麻、承载着无数故事与岁月的刻痕,似乎瞬间被点亮,流淌过一层微不可查的金色光晕,随即光芒隐没。古琴连同巫真那虚弱到极致的残魄一同被撞得弹飞,跌落在一堆相对细碎的骨片之中。巫真的光影蜷缩着,青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气息微弱得仿佛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
山魈发出震彻整个骸骨深渊的狂怒咆哮!它无法容忍这两只渺小的“爬虫”竟敢伤它亵渎之躯、阻碍它拥抱最终的堕落本源!那燃烧着诅咒之火的“视线”,如同两条污秽的熔岩洪流,瞬间锁定了祭坛上唯一还站着的活物——那个散发着令它本能厌恶的、微弱却顽固“言灵”气息的半瞎老头!
沉重的、如同丧钟敲响的脚步声再次轰鸣,带着碾碎一切生机的纯粹恶意,一步步朝孤立无援的陈满囤逼来。纯粹的死亡阴影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瞬间淹没了他的感官。手中已无古琴,身体衰老如风中残烛,视力几乎丧失,面对这来自深渊的恐怖造物,任何挣扎都显得荒谬而徒劳。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绝望深渊将他彻底吞噬的前一刹那,当山魈那双燃烧着亵渎之火的“诅咒之眼”所投射出的、凝如实质的污秽洪流,狠狠冲刷过他脆弱躯体的瞬间——
嗡!
陈满囤的右眼,那只看似浑浊不堪、行将就木的半瞎之眼,瞳孔最深处,一点微弱的金光骤然亮起!那不是火焰,更像是一枚被无尽岁月磨砺、尘封于血脉最底层、此刻却因极致污秽的刺激而自行苏醒的远古符印!一道细如发丝、却坚韧得超乎想象的璀璨金线,自他眼中疾射而出!它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命运的丝弦,瞬间无视了翻滚的诅咒黑雾,精准无比地连接到了祭坛另一角,那堆碎骨中仅存一点微光的巫真残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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