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茶馆,二楼雅间。
南宫烨今日并非特意来此,只是刚从宫中出来,路过仁寿坊,记起暗卫提过今日这边新开一家医馆,动静不小,便顺道上来歇个脚,观察一下京中民生——他向来觉得,市井之间往往能听到朝堂上听不到的真实声音。
没想到,刚落座不久,就目睹了方才那惊心动魄又精彩绝伦的一幕。
他手中那盏雨前龙井已半温,却忘了续饮。深邃的目光越过窗棂,牢牢锁在济世堂内那抹天青色的身影上。
“鬼谷……素问?”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瓷杯边缘。
这名字,他略有耳闻。暗卫曾报,近年江湖上出了一位神秘神医,医术通神,行踪飘忽,人称“鬼谷素问”。只是传闻多夸张,他并未十分放在心上。一个游方郎中,再神又能神到哪里去?
可方才所见,彻底推翻了他的轻慢。
那孩子面色青紫、气息将绝的模样,他隔着一条街都看得分明。即便是太医院院正亲至,恐怕也要费一番周折,还不一定能救得回来。可那“素问先生”,竟只用几根银针,配合奇特手法,在数息之间便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快、准、稳。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丝毫花哨,每一个动作都简洁有效到了极致。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那种掌控全局的从容,绝非常年浸淫医道且经历过大风浪之人不能有。
尤其……是那份气质。
南宫烨微微眯起了眼。
堂中的“素问先生”,一身天青布衣,素净得近乎朴素。可穿在她身上,却自有一种清冷孤峭、卓然不群的气度。她坐诊时背脊挺直如松,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那不是故作姿态,而是某种深入骨髓的涵养与自信。
还有她身边那个小药童……
南宫烨的目光不由得飘向那个穿着浅褐色短打、忙前忙后的小小身影。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年纪,身量未足,脸蛋还带着圆润的稚气,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行事有条不紊,记录、传话、引导,竟颇有章法。在抢救那孩子时,他虽紧张,却丝毫不乱,令行禁止,还能准确报时……
这般心性,这般早慧,绝不是一个普通市井孩童能有的。
“有趣。”南宫烨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这济世堂,这对师徒,处处透着不寻常。
“王爷,”身后传来贴身侍卫冷锋压低的声音,“可要属下去查查这济世堂的底细?”冷锋跟随南宫烨多年,最是机敏,早已察觉到主子对那医馆不同寻常的关注。
南宫烨未立刻回答,目光依旧落在对面。
此时,那“素问先生”已看完又一个病人,正微微侧身,对身边的小药童说着什么。小药童仰着脸,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点一下头,然后跑到药柜前,踮着脚,指着高处某个抽屉对那负责抓药的妇人说着话,似乎在确认什么。那妇人笑着摸摸他的头,依言取药。
阳光恰好从侧面照进医馆,落在小药童仰起的半边脸颊上,绒毛细细,轮廓……
南宫烨的心,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
一种极其古怪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倏地攥住了他。那孩子的侧影轮廓,那认真时微微抿起的小嘴,甚至那踮脚指物的动作……怎么会……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模糊影子?
荒谬。他立刻将这荒唐的念头压了下去。他南宫烨何曾与一个市井小童有过交集?
定了定神,他将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位“素问先生”身上。这次,看得更仔细了些。
她正在写方子,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颈项。执笔的手指修长纤细,稳如磐石,落笔行云流水。写完后,她将方子递给小药童,抬眼对病人嘱咐了一句什么。
就是那抬眼的一瞬——
南宫烨捏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那双眼睛!
隔得远,他看不清具体眸色,但那双眼型,那抬眼时瞬间流露出的清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像一道细微却尖锐的冰刺,猝不及防地扎进了他的记忆深处!
五年前,寒潭边,月光下,那个救了他性命、为他疗伤解毒的蒙面女子……她最后离开时,回眸一瞥,就是这样的眼神!冷静,疏离,带着一种俯瞰众生般的透彻,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她掌握,却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这眼神,他曾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勾勒,绝不会错认!
“哐当”一声轻响,是他手中茶杯底座与桌面磕碰的声音。几滴微凉的茶水溅出,落在他的手背上。
“王爷?”冷锋一惊,连忙上前一步。他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
南宫烨恍若未闻,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丝。他死死盯着对面医馆中那抹身影,脑海中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疯狂碰撞、交织——
一个是月下救命、清冷如仙、让他魂牵梦萦了五年的神秘女子。
另一个是五年前太子大婚夜,那个设计了他、偷走他玉佩和钱财、行为堪称卑劣无耻的“贪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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