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随着四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县衙,融入黑暗。叶明霄站在廊下,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的担忧几乎满溢,但他用力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只是被动等待。
他转身,快步走向秦岳所在的译码室。此刻,那里是信息的核心。
译码室内灯火通明,秦岳正对着一堆写满推演过程的草纸苦思冥想,进展缓慢。地图后半段的符文越发复杂诡异,且似乎与某种特定的祭祀历法相关,难以破解。
“秦先生,”叶明霄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入,“可有进展?是否需要帮忙核对些资料?”他态度谦逊,目光却已快速扫过桌上那些拓印下来的符文和秦岳推演的草图。
秦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叹道:“难啊!这些符文越到后面,越是刁钻,很多含义似是而非,需要大量古籍印证。尤其是这几个……”他指着草纸上一组反复出现的、形似星辰与扭曲植物结合的符号,“完全找不到头绪,像是某种特指的仪式时间或地点标记。”
叶明霄凑近仔细观看。那些符号确实古怪,他一时也辨认不出。但他没有放弃,而是道:“先生,可否将目前已破解的、与这些疑难符号可能出现在同一区域的符文上下文给我看看?或许从整体关联和已知信息里能反推一二。”
秦岳觉得有理,便将几份关联草稿指给他。
叶明霄立刻沉浸其中,拿出自己带来的宁州地方志、西南民俗考异笔记以及从柳当归那里借来的几本偏门药典杂谈,开始交叉比对。他记忆力极好,观察力又细致入微,往往能注意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时间一点点过去。县衙外夜凉如水,译码室内只听得见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
突然,叶明霄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秦先生!您看这里!”他指着地方志上一段关于雾瘴岭附近村落古老传说的记载,“传说中提到,每逢‘血月照深潭,三阴之地开’,瘴气中的毒物便会异常活跃,甚至有邪祟借机吞吐月华。”
他又快速翻到药典某一页,上面画着一种形态奇特的、只在特定时节夜晚开放的墨色花朵:“您看这个‘阴魄花’的图案,其花瓣的扭曲形态和叶脉走向,与您之前破解的、代表‘危险’或‘毒物’的这个符号,以及刚才那组疑难符号里的这个部分,是不是有七八分相似?”
秦岳闻言,立刻凑过来仔细比对,又拿出几个之前不确定的符号反复对照,脸上渐渐露出震惊和兴奋的神色:“像!确实像!不仅仅是形似,其特性——‘夜晚开放’、‘吞吐月华’——也与‘血月’、‘邪祟’的传说意象吻合!小叶县丞,你立大功了!”
叶明霄受到鼓舞,继续道:“还有,您看这组符号里这个类似星轨的标记,我对照了近年来的星象记录,发现其指向的特定星宿位置,与‘血月’(月食)可能发生的时段,以及地方志记载中雾瘴岭瘴气最盛的‘三阴时节’(通常指特定农历月的某个三天),存在高度重合!”
他拿起笔,在草纸上快速勾勒计算:“如果假设这组疑难符号是在指示一个特定的、结合了天象(血月)、地脉(三阴之地、深潭)、和邪异植物(阴魄花)特性的危险时间点……那么它出现的位置,地图上标注的……”
他的笔尖落在地图草稿的某一处区域——正是血蛙潭及其周边!
“血蛙潭……深潭……毒物异常活跃……”秦岳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得无比严肃,“我明白了!这组符号不是在指示路径,而是在警告一个极度危险的时间段! 或者……反过来,对于邪教而言,这可能是进行某种重要仪式的最佳时机!”
他立刻重新审视地图后续路径:“如果避开这个‘危险/仪式’时间的解读,那么后面这几处原本难以理解的迂回标记,就可以解释为——绕行等待或者利用该时间段的某种特性……”
就在秦岳脑中灵光闪现,破解速度大大加快之时,一名衙役急匆匆跑来:“秦先生!叶县丞!前方小队用信鸽传回紧急消息!”
叶明霄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抢先一步接过那小纸卷,展开一看,上面是沈墨潦草却清晰的暗语代码:“已抵目标区域,潭周多血蟾,守卫森严,遇活祭机关,疑与特定时辰相关,暂匿,待机。”
活祭机关!特定时辰!
叶明霄立刻将纸条递给秦岳,语速飞快:“秦先生,他们的发现印证了我们的猜测!邪教在血蛙潭设有以活祭启动的机关,必然与您正在破解的这个‘特定时间点’有关!”
秦岳看着纸条,再看向地图和叶明霄的推断,思路彻底清晰:“没错!必须在他们下一次进行血祭仪式、启动机关之前行动!或者……更妙的是,如果能推算出这个时间点,或许能预判他们的行动,甚至……利用这个时间点!”
他立刻伏案疾书,根据叶明霄提供的思路和线索,快速重新推演起来。
叶明霄也紧张地在一旁协助核对资料,提供细节。他的细心和博闻强记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往往能迅速从故纸堆中找到支撑秦岳推论的冷僻佐证。
终于,秦岳猛地掷笔,长吁一口气:“算出来了!根据星象和历法推算,下一个符合‘血月照深潭,三阴之地开’特征的时间点,就在——明日午夜子时正!”
明日午夜!时间紧迫!
“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沈大人他们!”叶明霄急道。
“来不及等信鸽往返了!”秦岳面色凝重,“而且此等关键信息,绝不能有失!”
叶明霄目光坚定:“我去找徐大人!请他立刻派人以最快速度接应并传递消息!或许……或许还能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转身冲出译码室,向着徐璟的书房飞奔而去。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只能担忧等待的文弱县丞,而是凭借自己的智慧和细心,为远在险境的同伴,点亮了一盏至关重要的指路明灯。
他的战场,不在刀光剑影的前线,而在后方这布满古籍与线索的方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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