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季的第一天,从一场意外的雨开始。
清晨还晴朗的天空,在午后突然堆起厚厚的云层。三点左右,雨点开始落下,起初稀疏,很快就连成了线。古城石板路上溅起水花,屋檐下的风铃在风中急促地摇晃。
王杰站在“旧城杰悦”的院子里,看着天空皱眉。“希望晚上能停,”他说,“露台的演出是露天场。”
肖薛晨在走廊下练琴,雨声几乎盖过了吉他声。但他很专注,闭着眼睛,手指在琴弦上移动,像在和雨声对话。我们不敢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
四点,雨小了些,但没停。杨欣悦开始准备雨具——几十把透明雨伞,还有一次性雨衣。“如果还下,就在雨中演,”她说,“大理的雨来得快去得快,说不定有意外的好效果。”
五点,雨停了。天空被洗过,云层裂开缝隙,阳光斜斜地照下来,在湿漉漉的瓦片上跳跃。彩虹出现在苍山方向,是一道完整的弧,颜色鲜亮得像刚画上去的。
“看!”张和指着窗外。
所有人都走到院子里。肖薛晨也停下练琴,抬头看着彩虹。他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里有光。
“好兆头。”老李说。
六点,我们出发去洱海边。露台上已经布置好了——简单的舞台,几排椅子,还有一圈地毯,给想坐在地上的人。观众陆续到来,都是年轻人,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着。
七点,夕阳开始西沉。洱海的水面从蓝色变成金色,又变成橘红。苍山笼罩在暮色中,山顶的积雪反射着最后的天光。
肖薛晨是第三个上场。前两个是本地歌手,唱的是白族民歌和轻快的民谣。气氛很好,观众随着节奏轻轻摇摆。
轮到肖薛晨时,天已经暗了。舞台的灯亮起来,温暖的黄色,照在他身上。他抱着吉他走上台,脚步有些慢,但很稳。
台下安静下来。远处洱海的涛声隐约传来。
“大家好,我是肖薛晨。”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有些紧张,但清晰,“谢谢你们来。下面这首歌,叫《雨季的回响》,是今年夏天写的。”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前奏。吉他声在暮色中流淌,简单,干净,像雨滴落在水面上。
然后他开口唱:
“雨季来了又走/我在窗前数雨滴/一滴,两滴,三滴/像时间的脚步/走得很慢/但从不停止……”
他的声音比我们记忆中的更成熟了,还是那种略带沙哑的质感,但多了控制,多了层次。唱到副歌时,他闭上眼睛:
“有人问我/为什么还在唱/我说/因为雨停了/彩虹会出现/因为夜晚再黑/星星会点亮……”
台下有人开始轻轻跟着哼。不是所有人,但那种共鸣在空气中弥漫。林薇在侧面录像,镜头很稳,但能看见她的眼眶红了。
一曲终了,短暂的安静,然后是掌声。不热烈,但持续,像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
肖薛晨睁开眼睛,有些惊讶,然后笑了。那是我们见过他最放松、最真实的笑容。
“下一首,”他说,“叫《远方的岸》。写给所有在路上的人。”
这首歌我们听过demo,但现场完全不同。风从洱海吹来,带着水汽,吹动他的头发和衣角。歌声和风声混合,有种说不出的苍茫感。
唱到“海很大,但岸也很长/这个岸边待不下去/就换个岸边”时,台下有人哭了。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捂住脸,肩膀轻轻抖动。
肖薛晨看到了,但他的歌声没有停,反而更温柔了。像是在告诉那个女孩,也告诉所有人:哭没关系,但要记得,岸很长,总有一个地方能靠岸。
他唱了五首歌,每首都不同,但都有同一个内核——在艰难中寻找希望,在失去中学会珍惜。没有炫技,没有煽情,就是平实地讲述,真诚地表达。
最后一首歌是《石缝里的光》。唱到“我在石头缝里看见光/那么细,那么弱/但它一直在那里亮着”时,天完全黑了。舞台的灯照着他,而远处的古城亮起点点灯火,像地上的星星。
歌声落下,吉他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里。肖薛晨站起身,鞠躬。
台下爆发出今晚最热烈的掌声。人们站起来,喊着“安可”。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台侧的王杰。王杰点头。
他重新坐下,拿起吉他,却没有立即弹。
“最后一首,”他说,“是今天早上写的。还没名字,就……随便唱唱。”
前奏很轻,几乎听不见。然后他开口,声音比之前更轻,像自言自语:
“今天下雨了/我在窗前等雨停/想起很多人/有的在身边/有的在远方/有的……再也见不到/但雨会停的/我知道/就像我知道/你们会来……”
这首歌没有完整的结构,像碎片,像随想。但正因如此,格外真实。他唱爷爷教他弹的第一个和弦,唱深圳海边的夜晚,唱大理的第一场雨,唱苏州的朋友,唱所有照亮过他生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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