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6月15日,清晨六点,从北京开往广州的列车缓缓驶入深圳站。
沈知秋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透过车窗向外望去。晨雾中的深圳站还很简陋,低矮的站房,水泥月台,与北京站的恢宏大气形成鲜明对比。但站台上涌动的人潮,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扛着大包小包的商贩,穿着各色服装的外地人,还有不少说着粤语、戴着金链子的本地人。
“到了。”对铺的顾怀远已经收拾妥当,将两人的行李从行李架上取下来。
同行的还有另外四名北大学生:研究生师兄李建国、张明,大四的学姐王红梅、师兄陈志强。六个人提着行李,随着人流走出车站。
一出站,热浪扑面而来。六月的深圳,气温已经超过三十度,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和尘土味。车站广场上,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叫卖声、喇叭声、讨价还价声,还有听不懂的粤语。
“好热......”王红梅擦了擦额头的汗,“比北京热多了。”
李建国打量着四周:“这就是特区?看起来跟普通县城差不多嘛。”
确实,1981年的深圳,还远不是后世那个现代化大都市。目之所及,大多是低矮的房屋,尘土飞扬的土路,只有远处几处工地上的塔吊,暗示着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沈知秋却看得心潮澎湃。她前世来过无数次深圳,但那是几十年后高楼林立的深圳。眼前的这个深圳,原始、粗粝,却充满了勃勃生机。她能看到,那些工地正在建设的,将是这个国家第一批高层建筑;那些尘土飞扬的道路,不久后就会变成宽阔的柏油马路。
“走吧,先去报到。”顾怀远对照着手中的地址,“进出口公司在罗湖区,咱们得坐车过去。”
车站外停着几辆破旧的中巴车,司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揽客:“去罗湖!去罗湖!一人五毛!”
六人挤上一辆车,车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带着大包小包的商贩。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前行,沿途的景象让沈知秋既熟悉又陌生。
路两旁,能看到大片农田和鱼塘,但更多的是正在施工的工地。围挡上刷着标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深圳速度,特区精神”。工地上,工人们赤着上身,在烈日下劳作,号子声此起彼伏。
“看那边!”张明指着窗外,“好高的楼!”
远处,一栋十几层的高楼已经封顶,在低矮的建筑群中鹤立鸡群。那是深圳当时最高的建筑——深圳国际贸易中心大厦。
“听说那楼五十天就建好一层,真是‘深圳速度’。”陈志强感慨道。
沈知秋默默看着这一切。前世她读过很多关于深圳建设的资料,但亲眼所见,还是被震撼了。这就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每一天都在创造奇迹。
车子在罗湖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楼前挂着“深圳经济特区进出口公司”的牌子,字迹有些斑驳,但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显示出这里的繁忙。
六人提着行李进去,在一楼找到了人事科。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干部接待了他们,看了介绍信后,热情地说:“北大的高材生,欢迎欢迎!早就等着你们来了。”
她拿出几份表格:“填一下,然后分配宿舍。男生住公司后面的集体宿舍,女生住招待所,离公司不远。”
填完表,沈知秋和王红梅被安排到附近的“春风招待所”。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一栋四层旧楼,设施简陋,但还算干净。
房间在二楼,是个双人间。沈知秋放下行李,推开窗户,能看到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对面是一家新开的“港式茶餐厅”,招牌上写着繁体字,门口排着队。
“知秋,咱们收拾一下,下午去公司报到吧。”王红梅说。
“好。”
简单洗漱后,两人去公司。进出口公司虽然楼不高,但内部很繁忙。走廊里人来人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各个办公室都堆满了文件和样品。
沈知秋被分配到业务三科,科长姓林,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话语速很快:“小沈是吧?陈教授的学生?好,欢迎。咱们科主要做轻工产品出口,服装、玩具、塑料制品这些。你先跟着老刘学,他是老业务员了。”
老刘三十五六岁,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跑外勤的。他带着沈知秋熟悉环境,介绍业务:“咱们深圳进出口,主要优势是毗邻香港。很多香港客商过来订货,咱们从内地组织货源,通过这边出口。”
沈知秋认真听着,不时提问:“现在出口量最大的是什么产品?”
“服装,特别是牛仔裤。”老刘说,“香港那边需求大,内地生产成本低,咱们赚个差价。不过竞争也激烈,广州、珠海都在做。”
“利润怎么样?”
“还行,一单能赚百分之十到十五。”老刘压低声音,“不过现在政策变化快,得随时盯着。上个月就出了新规定,有些产品出口要许可证,差点卡住一批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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