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邵青崖是在一种巨大的心理煎熬中度过的。
“粉红色”、“小猪佩奇”、“法器”……这几个词像魔音灌耳,在他那颗崇尚理性与逻辑的大脑里循环播放,带来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精神污染。
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效果甚微。给孩子们讲绘本《勇敢的小火车》,讲着讲着就成了《论蒸汽机车的动力结构与效率优化》;带着孩子们唱儿歌《粉刷匠》,脑子里同步响起的却是郎千秋那不着调的哼唧声和“粉红色道袍”的魔性画面。
完了。没救了。他的职业素养和科学信仰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双重崩塌。
放学后,他磨磨蹭蹭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看着空荡荡的、洒满夕阳余晖的教室,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进行某种告别仪式——告别他短暂而失败的、试图用科学统治幼儿园的生涯。
晚上十点五十分。
邵青崖如同一个即将执行潜伏任务的间谍,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运动服(是他衣柜里最不显眼的款式了,虽然内心极度抗拒,但他还是没敢真穿粉红色),外面套了件黑色的薄风衣,领子竖起来,几乎遮住半张脸,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幼儿园侧面的小巷口。
夜风微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白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幼儿园,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寂静甚至有些……阴森。滑梯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蛰伏的巨兽。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他刚取出来的、让他肉痛无比的“豪华至尊套餐”定金。他现在严重怀疑,郎千秋所谓的“加钱”和“套餐”,纯粹是看人下菜碟,而他,就是那只被盯上的肥羊。
远处传来打更……啊不是,是传来拖鞋趿拉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邵青崖警惕地望过去。
只见郎千秋依旧穿着那身骚包的亮紫色衬衫(他也不怕晚上撞鬼?或者他就是最大的那个鬼?),外面居然极其违和地罩了件皱巴巴的、印着“南都道教文化交流协会”字样的土黄色马甲,肩膀上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帆布包。
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居然拎着一个巨大的、印着巨大粉色小猪佩奇笑脸的硬壳行李箱!
邵青崖的眼皮开始疯狂跳动。他有种拔腿就跑的强烈冲动。
“哟!挺准时嘛粉红……呃,邵老师!”郎千秋看到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那粉红色的行李箱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噪音,格外刺耳。
“这是什么?”邵青崖指着那个行李箱,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里面是正经法器呢?比如桃木剑、罗盘、符纸什么的?
“装备啊!”郎千秋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啪嗒一声打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看看,哥们儿专业吧?”
邵青崖探头一看,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心梗。
行李箱里,确实有桃木剑——一把塑料感十足、剑柄上还贴着闪亮水钻的迷你玩具剑!
有罗盘——一个指针乱晃、背景印着Hello Kitty的儿童指南针!
有符纸——一沓画着歪歪扭扭卡通图案的粉色便利贴!
除此之外,还有一包五颜六色的糖果、几个看起来像是从庙会地摊上淘来的劣质护身符、一捆味道刺鼻的艾草、一个小巧的……蓝牙音箱?以及最底下,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鲜艳夺目的、绣着金色诡异纹路的粉红色绸缎道袍!道袍心口位置,还极其恶趣味地绣着一个卡通的猪头!
邵青崖的手指开始发抖。“你……你这些东西……”
“怎么样?氛围感拉满了吧?”郎千秋得意洋洋地拿起那件粉红道袍,抖开,“特意给你准备的,L码,绝对合身!纯手工刺绣,开过光的!穿上它,妖魔鬼怪看了都得愣三秒,思考一下人生!”
邵青崖此刻就想让他先思考一下人生!不,是思考一下怎么死得比较有节奏感!
“我、不、穿!”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冒着寒气。
“哎呀,别不好意思嘛!粉红色多衬你!你看你耳垂那颗痣,跟这道袍多配!人面桃花相映红懂不懂?”郎千秋把道袍往他怀里塞,“赶紧的,子时快到了,阳气渐衰,阴气上升,正是干活的好时候!别耽误吉时!”
邵青崖抱着那件滑不溜丢、颜色扎眼的道袍,感觉自己抱着的是一团火,不,是一团即将把他社会性燃烧殆尽的业火。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就用这些……东西驱邪?这根本是儿戏!”
“心诚则灵,法器只是外在形式!”郎千秋说得头头是道,一边麻利地把那个Hello Kitty罗盘挂在自己脖子上,又把塑料桃木剑别在腰后,“再说了,对付这种能量弱的小鬼,用太厉害的法器那是杀鸡用牛刀,浪费!这种恰到好处的‘萌系’攻击,效果拔群!”
他拿起那个蓝牙音箱,熟练地连上手机:“还得来点BGM烘托气氛,我看看啊……《大悲咒》DJ混响版怎么样?还是《好运来》Remix?保证小鬼听了原地蹦迪,忘记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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