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月的策论是在次日清晨完成的。洋洋洒洒数千言,不仅详述了悦来茶楼的所见所闻,更抽丝剥茧地分析了每个人物的可能身份与动机,最后还附上了自己的几点推断——关于永昌侯府的布局,关于那场“巧合”的抓捕,关于茶楼中可能隐藏的更多秘密。
她写得很专注,以至于天光大亮时,才发现自己竟一夜未眠。
秋露进来伺候梳洗时,看到案上厚厚一叠文稿,眼中闪过讶异,却什么都没问,只轻声说:“小姐,该用早膳了。”
林晚月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点点头。洗漱更衣后,她坐在桌前,看着秋露摆上清粥小菜,忽然问:“秋露,你在王府多久了?”
秋露动作微顿:“回小姐,奴婢七岁进府,如今已十年了。”
十年。那几乎是大半生都在这座王府里度过。
“你觉得,王爷是个怎样的人?”林晚月又问。
秋露沉默了片刻,才谨慎地回答:“王爷待下虽严,却公正。府中规矩虽多,却从无苛待。”她顿了顿,“奴婢只知道,跟着王爷,心里踏实。”
这话说得朴实,林晚月却听出了其中的分量。
“那王妃……”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罢了,你下去吧。”
秋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行了一礼,悄声退下。
林晚月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清粥,却没有动筷。她想起昨夜赵珩说的那句“你需要一个看得懂戏的人”,想起他说“你不该只是个看客”。
所以,他现在是在培养她,让她成为那个“看得懂戏”的人么?
可是,看懂之后呢?是要她上台唱戏,还是……与他一同搭台?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食不知味。
未时,林晚月准时带着策论来到书房。
赵珩已在书案后坐着,手里拿着一份奏折。见她进来,他抬了抬眼,示意她将策论放下。
林晚月依言将文稿放在案上,后退两步,垂手而立。
赵珩放下奏折,拿起那叠文稿,一页页翻看。他看得很慢,时而停顿,时而微微颔首。书房里静得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林晚月的心随着那声音忽上忽下。
终于,赵珩看完了最后一页。他放下文稿,抬眼看向她:“一夜没睡?”
林晚月一怔,点头:“是。”
“为何?”
“想得太多,睡不着。”
赵珩沉默片刻,忽然道:“过来。”
林晚月依言上前,在书案前站定。
赵珩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紫毫笔,蘸了墨,在文稿的空白处批注起来。他的字迹遒劲有力,与林晚月娟秀的字体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他指着其中一段关于商人的分析,“你推断他运送的是‘特别货物’,却没有说明‘特别’在何处。既然猜到了幽冥铁,为何不写?”
林晚月心中一惊,抬头看他:“学生……不敢妄断。”
“不敢?”赵珩放下笔,目光锐利,“你不是不敢,是怕写出来,便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林晚月,你记住——在这条路上,犹豫比错误更致命。猜错了可以修正,但若连猜都不敢,你永远只能跟在别人身后。”
这话说得严厉,林晚月却听出了其中的教诲。她深吸一口气:“学生明白了。”
“明白就好。”赵珩走回书案,又拿起另一份文书,“今日第二课,带你去看一处地方。”
这一次,他们没有步行,而是乘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马车驶出王府,穿过繁华街市,渐渐驶入城西偏僻的巷陌。
最后,停在一座破败的院落前。
院门虚掩,门楣上的匾额已看不清字迹。赵珩推门而入,林晚月紧随其后。
院内杂草丛生,房屋破败,显然久无人居。但奇怪的是,正屋的门窗却完好无损,甚至门锁都是新的。
赵珩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
吱呀一声,门开了。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锦盒——正是那日在锦瑟轩被打翻的、装着幽冥铁的盒子。
林晚月心中一震,看向赵珩。
赵珩走到桌前,拿起一块幽冥铁:“那日你说,触碰到这石头时,脑中闪过一些画面。现在,再碰一次。”
林晚月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拿起另一块幽冥铁。
冰凉的触感传来,比那日更加刺骨。紧接着,眉心印记骤然灼热!
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黑暗的洞穴,摇曳的火把……】
【……堆积如山的幽冥铁……】
【……那个模糊的身影转过身,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具……】
【……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抹幽紫的光……】
画面比上次更加清晰,也更加诡异。林晚月甚至能感觉到洞穴中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能听到火把燃烧时噼啪的声响。
她浑身一颤,手中的幽冥铁差点脱手。
“看到了什么?”赵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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