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观星台。
赵珩掌心紧贴着温热的玉佩,那热度不似错觉,如同暗夜中燃起的一簇微火,清晰地灼烫着他的皮肤,也灼烫着他的心。星盘上的晶石碎片仍在低鸣,并蒂莲玉佩的光晕虽已黯淡,却仍未完全熄灭,像风中残烛,顽强地摇曳着最后一点灵性。
“东南……江南……是苏州,还是杭州?”赵珩声音低沉,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监正脸上。
钦天监监正额角已见汗,全神贯注地调整着星盘上几枚精巧的玉制游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一边观测星盘中央晶石碎片的震动频率与细微的偏转角度,一边对照着铺在一旁的、标注了复杂星宿分野与地域对应的古老舆图。
“陛下,”监正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与不确定,“星盘所指,方位确为东南。结合玉佩灵韵波动与那股遥远‘护持之力’的共鸣呼应……其源头聚焦,极有可能就在苏州府地界!而且,这股‘护持之力’虽微弱,但其性质……似乎与城中那位林姑娘身上的‘星月护灵契’同出一源,但更为悠远、更为……悲伤。仿佛是一道不愿散去的执念,或是一处被强大星力长期浸染而留下的‘灵痕’。”
执念……灵痕……是晚月最后时刻,心系江南,还是她力量的无意识残留,恰好落在了影阁为祸之地?
“能否再精确些?苏州城如此之大。”赵珩追问。
监正面露难色:“陛下恕罪。星象感应,玄之又玄,能锁定一府之地,已属万幸。若要精确到街巷坊市,除非……”他犹豫了一下,“除非有更强烈的同源力量爆发,或是有精通此道的高人,亲临其地,以秘法寻觅。又或者……”他看了一眼阵中林晚月的旧物,“若有国师大人生前极度珍视、时刻携带的贴身之物,以其为引,或能感应得更清晰些。”
极度珍视、时刻携带的贴身之物?赵珩目光扫过阵中之物:玉佩、毛笔、素帕、青丝……这些都是她用过之物,但算不算“极度珍视、时刻携带”?
他忽然想起一事。北境归来后,他命人整理了林晚月在宫中观星台的所有遗物。其中,有一个她从不离身的、巴掌大小的旧锦囊,内衬绣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针脚稚嫩,显然是她幼时所绣,里面只装着一小截干枯的莲蓬和几粒早已失色的莲子。她曾偶然提过,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这锦囊,是否算?
“来人!”赵珩立刻吩咐,“速去观星台寝殿,取国师那个旧锦囊来!”
江南,苏州城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几道人影如轻烟般掠过湿滑的田埂与灌木丛,悄无声息地逼近苏州城墙东南角一段相对低矮、且年久失修的段落。正是崔文远、小莲、清羽道长以及两名伤势较轻、尚能行动的侍卫。中毒较深的那名侍卫,已被清羽道长施以银针封住心脉,由另一名受伤较轻的侍卫照料,留在山神庙附近一处更隐蔽的猎人小屋中。
清羽道长在前引路,步法轻盈奇异,仿佛踏着某种韵律,总能恰好避开夜间巡更兵丁的视线和城头火把光芒的边缘。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不时凌空虚点,一层极淡的、水波般的微光笼罩着几人,有效地模糊了他们的身形和气息。这是悬星观的“水月遁形术”,虽不能持久,但用于短距离潜行,效果极佳。
“此处城墙内有废弃的排水暗渠,早年因河道改道而淤塞,但缝隙尚可容人通过。”清羽低声道,指向墙根下一丛茂密的野草。他拨开草丛,果然露出一个被泥土半掩的、黑黝黝的洞口,仅容一人匍匐而入,腥腐的气味隐隐传出。
“走!”崔文远毫不犹豫,率先钻入。小莲紧随其后,清羽断后。
暗渠内潮湿泥泞,满是滑腻的青苔和腐败的杂物,极其难行。但好在距离不长,约莫爬了十几丈,前方传来细微的风声和隐约的光亮。出口掩藏在一处荒废院落角落的乱石堆下。
钻出暗渠,众人皆是满身污秽,但顾不得许多。天色即将破晓,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处并着手调查。
此处果然是苏州城东南区域。与码头附近的繁华整齐不同,这里的街道狭窄弯曲,房屋低矮密集,多为木质结构,许多已显破败。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晨雾的湿气、河水淡淡的腥味、炊烟、还有隐约的……药味与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焦糊的怪异香气。
“就是这种味道!”小莲压低声音,鼻翼翕动,“和义庄里闻到的那一丝很像,但这里浓烈得多!还有……那甜腻焦糊的味道,有点像《南行怪疾录》里描述的,熬制‘逍遥膏’时可能产生的气味!”
崔文远精神一振,与清羽道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找对地方了!
清羽道长则闭上双眼,右手拇指轻轻在其余四指指节上掐算,同时眉心似乎有极淡的光华流转。片刻后,他睁开眼,指向左侧一条更加偏僻、污水横流的小巷深处:“那边……‘灵痕’波动与怨憎晦涩之气最为交织浓烈。而且,有微弱的地脉紊乱迹象,似是人为扰乱,以遮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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