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湄水边缘的卵石滩上行,水声逐渐增大,湿冷的雾气却未见消散,反而因靠近水源和山势抬升而显得更加凝滞厚重。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石头上,沈昭的脚踝承受着持续的折磨,但她咬紧牙关,不再让痛呼溢出唇边。手中那根曾闪现异象的手杖,此刻成了她与这片诡异山林间某种微妙联系的触角——粗糙的木身握在掌心,那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感并未完全消失,像脉搏般微弱而持续地搏动着,与她心口残留的悸动隐隐呼应。
萧衍走在前方约两步之遥,这个距离既能及时应对突发危险,又不会让她感到被隔绝。他的步伐依旧稳健,但沈昭能感觉到,他的脊背比之前挺得更直,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静气息中,多了几分猎豹般蓄势待发的锐利。他偶尔会停下,俯身察看地面或触摸旁边的岩壁、树干,眉头微锁,似乎在辨认着什么常人难以察觉的痕迹。
【他在找什么?】沈昭心里嘀咕,也学着放慢脚步,更仔细地观察四周。除了灰绿的苔藓、湿滑的石头、盘根错节的树木和无穷无尽的浓雾,似乎并无特殊。【难道又有那些黑红色的鬼东西?】想到刚才的遭遇,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攥紧了手杖。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萧衍忽然蹲下身,用柴刀刀尖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水边一片特别茂盛的、叶片呈暗紫色的蕨类植物。
“来看。”他低声道。
沈昭忍着脚痛挪过去,顺着萧衍刀尖所指望去。只见那片被拨开的蕨丛下,紧贴着潮湿的岩壁根部,隐约露出几道深深的刻痕。刻痕被厚厚的青苔和水渍覆盖,年代似乎极为久远,线条粗犷扭曲,难以辨认具体图案,但沈昭只看了一眼,心头便猛地一跳!
那种熟悉的、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纹路风格……与她母亲留下的羊皮手札边缘装饰的纹样,有几分神似!也与静心庵密室里、紫檀木盒上的部分雕刻遥相呼应!
“这是……”她声音发紧。
“古老的祭祀标记,或者……边界警示。”萧衍用手指虚抚过刻痕的走向,声音低沉,“看这走向和残留的‘意蕴’,不像是供奉山川正神的礼仪,更接近某种……血祭或禁锢的仪式残留。而且,”他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河滩和对面雾气笼罩的山林,“这些刻痕不止一处。它们以某种规律分布,隐约构成了一个……范围。”
“范围?”沈昭心头寒意更甚,“什么范围?”
“可能是某种‘捕猎场’或者‘滋养地’的范围标记。”萧衍站起身,指向他们来路的方向,“结合刚才那些‘血藤’只在特定区域活跃,以及那红果出现的位置……这片被标记的区域,很可能就是‘移花接木’那套把戏的……‘种植区’或‘喂养区’之一。”
喂养区!这个冰冷的词语让沈昭胃里一阵翻搅。将生灵视为养料,用邪恶仪式划定区域进行“喂养”……这比单纯的野兽捕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因为它充满了刻意与亵渎。
“国师……他的手,真的伸得这么长?在南疆深处布置这种东西?”沈昭感到难以置信,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那个能篡改天命、玩弄人心的终极反派,在南疆这种秘术温床布下如此邪阵,似乎再“合适”不过。
“未必全是国师亲手布置。”萧衍目光幽深,“更可能的方式是……‘利用’或‘合作’。南疆本身传承芜杂,信奉各种古老神秘的力量,其中不乏血腥邪恶的支脉。国师一派只需提供部分‘钥匙’信息、特殊血脉的吸引方法,或者某种增强‘嫁接’效果的秘术,与本地某些早已存在、或同样渴望力量与‘祭品’的邪恶传承或‘存在’合作,便能事半功倍。我们遇到的‘血藤’和‘红果’,很可能是这种‘合作’下的产物——本地邪物提供场地与基础的‘捕食’能力,国师一派则引导特殊的‘猎物’进入,并可能从中分取或转化‘养分’。”
这个推测,比国师独自操控一切更加合理,也更令人绝望。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敌人,可能是一个联盟——一个由外部阴谋家和南疆本土邪恶势力勾结而成的、盘根错节的黑暗网络。
“那……我们还在这个‘喂养区’里吗?”沈昭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浓雾中仿佛隐藏着无数双贪婪的眼睛。
“边缘,或者刚脱离。”萧衍判断道,“刻痕的‘意蕴’在此地已经非常淡薄,而且我们一直在沿水走,活水在一定程度上能冲淡或阻隔这类依赖地脉或特定‘污染’区域的邪术效果。但不可掉以轻心,既然有第一个‘喂养区’,就可能存在第二个、第三个,甚至……它们彼此连接,构成更大的网络。”
更大的网络……沈昭想象着无数这样的标记散布在南疆群山之中,如同恶疾的病灶,不断吞噬着误入的生灵,甚至可能主动“捕猎”,将养分输送到某个未知的、庞大的“母体”之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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