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礼部尚书刘大人的声音经过特殊的扩音设计(大殿回音壁),在大衍皇宫的上空回荡。
这声音洪亮、庄严、肃穆。
但在我耳朵里,这就跟夏天午后那种不知疲倦的知了叫没什么两样。
不仅吵,还催眠。
我站在太和殿最高的汉白玉台阶上,头顶是正午有些晃眼的太阳,脚下是跪得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文武百官。
而我的脖子上,正顶着那座价值连城、同时也重达千钧的“五指山”。
九龙九凤冠。
这玩意儿在设计之初,绝对没有考虑过人体工学的合理性。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头顶正中央,为了保持平衡,我必须时刻绷紧脖子上的每一块肌肉,像一只被石膏固定住的长颈鹿,连哪怕一毫米的低头动作都不敢做。
只要稍一低头,我就感觉这顶帽子能带着我的天灵盖一起飞出去。
「……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
刘大人还在念。
这已经是第二卷诏书了。
我听着那些美好的形容词,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勤勉?
这老头是认真的吗?
整个大衍皇宫,连那只叫“雪球”的波斯猫都比我勤勉。它好歹每天还要巡视一下御花园,捉两只蝴蝶。而我,除了吃饭翻身,最大的运动量大概就是呼吸。
「还没念完?」
我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从牙缝里挤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声音。
这是一种类似腹语的技巧。
上辈子做天师的时候练出来的,专门用于在做法事的时候跟徒弟吐槽客户。
站在我身侧半步之遥的萧景琰,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目视前方,威严的帝王之气震慑全场,但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回道:「快了。这是夸你的词,多听听,长脸。」
「长脸?」
我感觉一股热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流,那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凤袍捂出来的,「再念下去,我就要长颈椎病了。我现在的脖子,硬得像是一根铁棍。」
萧景琰的手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悄悄伸了过来。
他握住了我的指尖。
「忍忍。」他的指腹在我手心轻轻挠了一下,「回去朕给你揉。」
「一下一百两。」我趁火打劫。
「整个国库都是你的。」他财大气粗。
就在我们两个用眼神和微表情进行肮脏的“金钱交易”时,刘大人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
「……着即册立为皇后,以此金册金宝,立为中宫,母仪天下!」
终于。
我长长地,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流程是授册宝。
两个太监弯着腰,捧着两个托盘走上来。
左边是金册,右边是金宝(皇后之印)。
按照规矩,我得双手接过,然后高举过头顶,以此谢恩。
我看着那个金宝。
纯金的。
实心的。
那个体积,少说也有五六斤。
我有种想把礼部尚书拖出去打靶的冲动。
凤冠二十斤,衣服十二斤,再加上这两个大铁坨子……这是封后吗?这是举重比赛吧?
我深吸一口气,运起体内那点微薄的、用来养生的“气”。
丹田发力,气沉下盘。
我伸出手,稳稳地抓住了金册和金宝。
「起——」
我在心里低喝一声。
双臂肌肉紧绷,凭借着一股子不想丢人的韧劲,硬生生将这两块金疙瘩举过了头顶。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颈椎发出了最后的哀鸣。
咔嚓。
极轻微的一声响。
酸爽。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台下,文武百官齐刷刷地磕头,声浪如潮,震得太和殿的琉璃瓦都在嗡嗡作响。
我举着金印,俯瞰着这万万人之上的风景。
说实话,确实挺爽的。
那种权力的巅峰感,那种被万人敬仰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因为下一秒,一阵该死的穿堂风,突然从大殿两侧吹了过来。
这风不大,但很刁钻。
它没吹我的裙摆,也没吹我的袖子,专门对着我头顶那摇摇欲坠的九龙九凤冠下手。
风一吹,那九条金龙嘴里衔着的珠串就开始疯狂晃动。
原本就在临界点的重心,瞬间偏移。
我感觉脑袋猛地往后一仰。
糟糕。
要翻车。
这要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后的帽子掉了,或者整个人仰面摔个四脚朝天,那明天大衍的史书上就得给我单开一页——《论皇后是如何在登基大典上摔死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有力的大手,极其自然、极其迅速地托住了我的后脑勺。
那是萧景琰的手。
他在风起的那一瞬间,就已经预判了我的预判。
他借着转身面向百官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扶住了我的背,另一只手假装是在帮我整理身后的霞披,实则死死地抵住了我的后脑勺,帮我对抗那股风的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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