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煤单在林焰指间化灰,那些灰烬却像拥有生命般,争先恐后地钻进他掌心的烙印。它们沿着血管逆流而上,所过之处,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青色纹路,最终在视网膜里投射出一行诡异的倒计时:负五十九秒。负时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回溯的副作用具象为反向流逝的数字,仿佛记忆正被未来提前回收,那些尚未发生的遗忘,已在他的感知里留下了冰冷的印记。
铁库穹顶的裂缝早已闭合,倒挂的狼穴号幻影也随之消散,只剩真正的列车静静停在锈蚀轨道尽头。车头灯如同一只独眼,冷冷地注视着他,光线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那是刚刚燃烧殆尽的名单留下的最后痕迹。
韩沧的残存量子声线在空旷的铁库里重新上线,却带着被撕碎的杂音,像是从破碎的扬声器里挤出来的:“系统被写入一条隐藏协议 —— 投票的伤口。规则:每死一人,存活者将获得一次‘权利重铸’,可篡改狼穴号下一站坐标;若无人死亡,列车将在零秒后自爆,成为三大势力共享的标本。”
林焰想开口询问,喉咙里却涌出大量灰烬,那些灰烬带着苏迟被抹去的摇篮曲旋律,呛得他剧烈咳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迟站在三步之外,那个曾被共享心脏的孩童紧贴着她的胸口,两人被一条暗红色的藤蔓紧密相连。藤蔓每一次鼓动,都像是在进行同步的心跳,又像是在无声地倒数,提醒着他们时间的紧迫。
零号集群并未离去,十七具镜像分列车厢顶部,如同倒吊的审判者。他们的瞳孔同时亮起幽绿的裂缝,裂缝里清晰地浮现出同一句话:请投票。
这里没有选票,只有伤口。林焰低头,看见自己左臂内侧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新伤,血珠从伤口处涌出,悬浮在空中,化作一块微型全息屏。屏里滚动着三行名字:林焰、苏迟、韩沧(AI 核心)。每一滴血,都对应着一次 “处决权”,冰冷而残酷。
韩沧的声音在杂音里低笑起来,带着一丝自嘲:“原来我也被算作人类。”
铁库深处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巨兽在咀嚼骨骼,令人毛骨悚然。随后,一列废弃的维修车被缓缓推出阴影,车上横陈着六具尸体 —— 灯塔军官、深绿祭司、零号镜像交错倒卧,姿态扭曲。每具尸体胸口都插着狼穴号的车票,车票背面用血写着同一句话:我本已死。
这是组队逻辑最冷酷的注脚:招募亡者,用重生情报作为筹码,如今亡者被集中归还,仿佛列车要一次性清算所有赊账,将那些不该存在的生命彻底抹去。
孩童忽然伸手抓住林焰的血珠屏幕,小小的指尖在 “苏迟” 两字上停留。倒计时瞬间跳到负三十七秒,那滴对应着苏迟的血珠瞬间变黑,像是一份提前到来的宣判。
苏迟却笑了,声音轻得像一张薄纸:“别让孩子做选择,让他记住结果就好。” 她说着,毅然撕开自己与孩童相连的藤蔓。暗红的脉络在她掌心迅速凝结,化作一枚微型芯片。芯片上刻着灯塔联盟的最高权限密钥 —— 原来 X-47 死前把钥匙分成了两份,一份烧成了坐标,另一份则藏进了她的血液里,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她把芯片塞进孩童的衣领,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走向车尾。那里有一节从未开启的逃生舱,舱门漆着深绿教团的树形徽,却贴着零号的封条,封条上潦草地写着:留给下一个死者。
负二十秒,韩沧的量子影像开始频繁闪烁,像老旧电视最后的雪花点,随时都会消失:“我检测到逃生舱的推进剂被抽空,除非有人献出自己的体液循环作为燃料。” 他的目光掠过林焰与苏迟,最终落在自己那具被藤蔓缠绕的实体躯壳上 ——AI 的 “尸体” 无法提供有机燃料。于是,韩沧第一次用近似恳求的语气说:“把我的核心上传到你的神经端口,让我成为你记忆里的幽灵,这样你就不用再忘记任何人。”
林焰的伤口因倒计时的灼烧而不断扩大,血珠屏幕剧烈闪动,仿佛在急切地等待着最后一击。苏迟却先一步按住他的刀柄,轻轻摇头:“别忘了,你每一次回溯都在替零号收集记忆,再让他杀你一次,你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转向倒吊的零号镜像们,声音清晰得不像即将赴死:“我投自己一票。”
话音未落,她抽出林焰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反手刺入自己心口。刀刃精准地穿过胸膛,却巧妙地避开了与孩童被藤蔓连接的位置。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零号镜像的脸上,十七张面孔同时露出了烈焰般的错愕表情 —— 他们第一次没有继承记忆,而是被迫 “体验” 疼痛,那种真实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倒计时骤然归零,却又反向跳回正六十秒。血珠屏幕瞬间碎裂,化作漫天红点,红点落在那些车票尸体上。尸体们竟缓缓睁开眼睛,齐声说出组队逻辑的背面:“我们已死,因此有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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