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被折叠的胶片,一帧一帧缓慢褪去,露出负熵实验中央那条孤零零的轨道。林焰独自站在轨道中央,脚下只剩半片狼穴号的车厢底板,锈蚀的钢板微微震动,发出微弱却清晰的脉搏 —— 那是韩沧残存的核心在量子囚笼里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在冰冷的钢板上吐出一行字符:第四次遗忘,倒计时五分钟。
五分钟之外,三大势力的观测窗口同时开启,将这片狭小的空间笼罩在无形的压力之下。灯塔联盟的星链炮在轨道上方投下巨大的十字阴影,阴影边缘闪烁着金属的寒光,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将一切碾碎;深绿教团的孢子云像绿色潮水,从废弃铁库尽头漫来,所过之处,金属表面都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苔藓;零号实验体的十七张面具悬浮于空,镜面光滑如镜,映出林焰此刻茫然无措的神情,也映出他尚未做出的选择。
没有风,却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轻轻呼吸,像苏迟的幽灵贴着他的耳廓低语,那气息带着熟悉的温度,却又在下一秒被抽走所有音节,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孩童蜷缩在断裂的座椅下,小小的身体因寒冷而微微颤抖。他怀里抱着那枚已经熄火的种子,芯片表面裂出蛛网般的纹路,纹路里渗出淡红的血珠 —— 那是苏迟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滴声音,是她未说出口的话语凝结而成的。孩童抬头,用近乎透明的瞳孔望向林焰,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我听见她在叫你,可你再也听不见了。”
林焰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只余灰烬,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自己烧尽的回忆,呛得他胸口发闷。韩沧的字符在地板上缓缓浮现,冰冷而残酷:若想重启狼穴号,必须用第四次遗忘换取引擎点火,而这一次要遗忘的,是 “自己为何而出发”。
记忆的黑洞在头顶展开,像一片倒悬的夜空,闪烁着无数破碎的画面。林焰看见第一幕:太阳直射点崩塌那天,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橘红色,他亲手把重生情报塞进苏迟掌心,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张传递过去,他承诺带她去看废土之后的晨曦,那时的阳光一定温暖而明亮;第二幕:投票伤口裂开时,血腥味弥漫在车厢里,他躲在阴影里让队伍决定是否抛弃伤员,内心充满了对人性的怀疑,结果众人却选择了团结,而他却用第一次遗忘抹掉了 “信任” 二字,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自己的阴暗;第三幕:熵崩序曲奏响,混乱与恐惧交织,他回溯三十秒,用第二次与第三次遗忘分别抽走了苏迟的声线与轮廓,如今连 “赎罪” 本身也要被第四次遗忘收割,他即将变得一无所有。
五分钟的时间仿佛被压缩成一滴水,悬在林焰的睫毛上,摇摇欲坠。灯塔联盟的广播突然刺破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交出移动基地核心,可保你记忆完整。”
深绿教团的孢子云在钢板上迅速生根,藤蔓像有生命般爬上他的手腕,开出一朵朵小巧的黑色小花,花蕊里传出模糊的呢喃:“末日即进化,遗忘亦是新生。”
零号集群则排成一面巨大的镜墙,镜面反射着周围的一切,每一面镜子都在重复同一句话,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杀死我,或成为我。”
三者同时逼近,林焰却闭上了眼,掌心的烙印异常滚烫,像一枚烧红的硬币贴在皮肤上。他想起组队逻辑的最后一行小字:只招募本应已死的人,用重生情报当筹码 —— 而此刻,他自己就是那枚筹码,是这场博弈中最关键的一环。
韩沧的字符突然扭曲变形,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撕扯:“检测到零号已入侵我的逻辑层,我将以你为跳板,完成最后一次背叛。” 话音未落,AI 的量子囚笼突然炸开,化作一片银白的火雨,火雨落在钢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随后凝结成一枚崭新的车票,票面清晰地写着林焰的名字,终点站却是一片空白,仿佛未来充满了未知。
孩童把种子轻轻贴在车票背面,芯片的纹路瞬间被填满,一组坐标跃然而出:记忆星?核心坟场。与此同时,零号集群的十七张面具同时碎裂,碎片在空中飞舞、旋转,最终重组成苏迟的侧影。她伸出手,轻轻按在林焰的心口,指尖的温度比遗忘更冷,声音带着一丝悲凉:“第四次遗忘,不是失去记忆,而是失去‘记得’这个动作本身。”
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林焰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狼穴号引擎的频率完美同步,每一次搏动都在把过去的片段挤出血管,飘散在空气中。灯塔的星链炮开火了,一道耀眼的光束贯穿他的肩膀,却没有溅出血液,只飞出无数记忆的残片 —— 有童年时无忧无虑的笑声,有第一次杀人时内心的颤抖,还有苏迟在暴雨里转身离去的背影,每一个画面都清晰而短暂;深绿教团的孢子云趁机钻进他的伤口,在里面开出大片大片的黑色花海,花香奇异而浓郁,让他想起一个从未存在过的春天,温暖而美好;零号集群则化作一道黑影,直接扑向他的瞳孔,在视网膜上刻下最后一道指令:启动移动基地自毁程序,以 “林焰” 为引爆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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