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川一役的真相虽未公开,但在王府核心圈子里,林夕的名字已然带上了几分传奇色彩。她能“预判”敌踪的消息不胫而走,虽不知细节,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狄戎贡女已非池中之物。
萧执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显着变化。她不再只是偶尔被传唤整理文书,而是被允许自由出入书房,甚至可以翻阅一些非核心的军报和地方奏章。萧执处理政务时,有时会看似随意地问她一句“你怎么看”,而她的回答,往往能提供意想不到的角度。
这日,萧执召集了几名心腹幕僚在书房议事,商讨江南盐案后续以及北境防务调整。林夕如常在一旁的小几边整理文书,安静得如同背景。
幕僚们引经据典,争论不休。有的主张对江南涉案官员严惩不贷,以儆效尤;有的则认为牵涉太广,恐引起官场动荡,宜徐徐图之。关于北境,则在增兵与否、主攻还是主守的问题上僵持不下。
萧执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然对这两套说辞都不甚满意。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夕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正在争论的幕僚们停顿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林夕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打扰了议事,慌忙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歉然道:“奴婢失仪,请王爷、各位先生恕罪。”
萧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无妨。你发现了什么?”
林夕犹豫了一下,才指着刚刚整理到的一份关于江南漕运的陈旧记录,小心翼翼地说:“奴婢……奴婢只是看到这份记录,忽然想到……江南盐案,或许不止于贪墨?”
一位姓王的幕僚皱眉道:“林姑娘此言何意?盐铁之利,自古便是贪墨重灾区,证据确凿,有何疑问?”
林夕微微垂首,语气却清晰:“王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奴婢愚见,若只为贪墨,为何要虚报私盐数目,引得朝廷注目?悄悄分润,岂不更稳妥?此举颇有……颇有‘养寇自重’之嫌。而且,奴婢核对过往年漕运记录,发现有几条关键的漕运路线,似乎与盐枭活动范围,有诸多重合之处……”
她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但在场都是人精,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那些盐官,恐怕不仅仅是贪墨,更可能与漕运衙门、甚至与某些“盐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虚报私盐,既能骗取剿私拨款,又能借此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书房内一片寂静。几位幕僚面面相觑,都被这个大胆的推测惊住了。若真是如此,那江南的水,就太深了!
萧执眸中寒光乍现!他之前也隐约觉得此案背后不简单,却未能想得如此透彻!林夕这一句话,仿佛拨云见日,让他看到了更深层的阴谋!
“继续说。”萧执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夕得到鼓励,继续分析,这次是关于北境:“至于北境防务……奴婢觉得,增兵与否,关键在于判断狄戎后续动向。左贤王新败,短期内应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进攻。但其损失不大,主力尚存,必不甘心。我们或可……外松内紧。”
“外松内紧?”另一位姓李的将军疑惑。
“是。”林夕走到舆图前,她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本就该站在这里,“明面上,我们可以适当减少边境巡逻的频次,示敌以弱,甚至……可以放出一些粮草不足、军心不稳的假消息。”
她纤细的手指在几个关键隘口划过:“但暗地里,在这些地势险要、易于设伏之处,秘密增派精锐,多备弓弩火器。同时,鼓励边民结寨自保,发放简易武器,实行联防。一旦狄戎以为有机可乘,再次来犯,等待他们的,将是铁壁合围!”
她顿了顿,总结道:“如此,既可节省军费,避免劳师动众,又能以逸待劳,有效杀伤敌军有生力量。此乃……‘张网以待’之策。”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既有对江南官场生态的深刻洞察,又有对北境军事布局的精准谋划。将“养寇自重”与“张网以待”两个看似不相关的策略,完美地嵌入到当前两大难题的解决思路中。
几位幕僚听得目瞪口呆,看向林夕的眼神彻底变了。这哪里还是一个贡女?这分明是足以跻身顶尖谋士之列的奇才!
萧执看着站在舆图前,侃侃而谈的女子。烛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眼神专注,神情自信,与平日那个低眉顺眼的形象判若两人。
他心中震撼莫名。他一直知道她聪明,却不知她已聪慧至此!她对时局的把握,对人心的揣摩,对兵法的运用,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样一个女子,若是敌人,该是何等可怕?幸好……幸好她现在站在他这一边。
议事结束后,幕僚们神色各异地退下,书房内再次只剩下萧执和林夕。
林夕收敛了方才议事的锋芒,又恢复了那副温顺模样,安静地收拾着散落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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