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关于《无声之海》副歌降调的提问，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原本凝滞的气氛。林夕心中一定，知道面试的核心关卡已经通过，接下来就是展现专业能力、巩固印象的时刻。
她脸上露出被偶像认可后的欣喜和一丝“受宠若惊”，但回答问题时语气却迅速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和专业：“顾先生，副歌部分使用降调，主要是想营造一种情绪上的‘下坠感’和‘无力感’。”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指尖在桌面上虚划着旋律线：“当挣扎和呐喊达到顶点，却发现依旧无法冲破束缚时，那种从高处坠落的失重和绝望，用降调来表达会比持续的强音更有冲击力。而且，这种下坠并非终结，它更像是一种积蓄，为后续哪怕微弱的、重新燃起的希望做铺垫……”
她阐述着自己的创作思路，条理清晰，见解独到，完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顾夜帽檐下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听得非常专注。他没有再写字提问，但那微微前倾的身体姿态和不再那么紧绷的下颌线条，显示他正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赵晴在一旁看着两人这无声却高效的交流，心中激动不已。三个月了，这是顾夜第一次对外界的信息产生如此持续且积极的反馈！这个Lin，简直就是天降救星！
她适时地插话，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合作：“Lin，你的音乐理念和阿夜的创作方向确实有很多共鸣。我们目前正在筹备的新专辑，核心概念就是‘破碎与重建’，需要大量能够直击内心、引发共鸣的作品。不知道你近期有没有可能为我们创作几首备选曲目？当然，我们会按照行业标准支付创作费用。”
终于谈到实质性的合作和报酬了！林夕内心的小算盘噼啪作响，但脸上依旧是那副以艺术为重的“纯粹”模样。她微微蹙眉，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能为顾先生的专辑贡献想法是我的荣幸。只是……创作需要灵感和状态，而且我目前的设备和环境……”她适时地停顿，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且我很穷。
赵晴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潜台词，爽快地说：“这个你放心。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们工作室进行创作，那里的设备更专业，环境也更安静，有利于灵感迸发。至于创作费用，我们可以先预付一部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这条件可谓相当优厚了！不仅解决了创作场地和设备问题，还有预付稿费！林夕差点没忍住直接点头答应，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将目光“征询”般地投向顾夜，轻声问：“顾先生，您觉得……可以吗？”
她把最终决定权，谦逊地交到了“艺术家”本人手上。
顾夜抬眸看了她一眼，那沉寂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他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几不可查地，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赵晴和林夕心中都是一喜。
“太好了！”赵晴立刻拍板，“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Lin，你方便的话，明天就可以来工作室熟悉环境。这是地址。”她拿出一张名片，背面手写了一个地址，递给林夕。
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林夕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双手接过名片，如同接过什么珍宝，郑重地说：“谢谢赵总监，谢谢顾先生！我一定会努力的！”
正事谈完，气氛轻松了不少。赵晴又和林夕聊了些关于音乐市场和个人喜好的话题，林夕都应对得体，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冷淡，始终保持着那种恰到好处的尊重和距离感。
期间，顾夜大部分时间依旧沉默，但他不再完全置身事外。偶尔赵晴提到他以前的某首歌或者某个演出时，他会抬眼看一下，或者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出那首歌的节奏。林夕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细节，并适时地给出精准的点评或共鸣，每一次都能让顾夜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她像是一个最高明的心理医生，用音乐作为媒介，不着痕迹地靠近着病人的内心世界。
就在这时，林夕放在包里的、屏幕碎裂的手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起来，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有些刺耳。
林夕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连忙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也没看就直接按了挂断，然后对着赵晴和顾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可能是推销电话……我这个手机有点旧了，打扰了。”
她这番举动，将一个经济拮据、设备简陋的“落魄音乐人”形象塑造得无比真实，与她展现出的音乐才华形成了鲜明对比，反而更增添了几分令人同情和信任的色彩。
赵晴看着那屏幕碎裂得如同蜘蛛网般的手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语气更加温和：“没关系。明天你来工作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谢谢赵总监。”林夕“感激”地笑了笑，将破手机小心翼翼地塞回包里，动作带着点珍惜，仿佛那是她唯一的通讯工具。
这个小插曲，无形中又为她加分不少。
会面结束时，林夕再次向赵晴和顾夜郑重道谢。顾夜依旧没有出声，但在林夕转身离开时，他抬起眼，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咖啡馆门口。
那双沉寂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赵晴看着顾夜，轻声问：“阿夜，你觉得Lin怎么样？”
顾夜沉默了很久，久到赵晴以为他又不会回应时，他才重新拿起平板，缓慢地写下两个字：
【可以。】
看着屏幕上那简单的两个字，赵晴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三个月来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
她知道，坚冰，终于开始融化了。
而走出咖啡馆的林夕，在确定离开赵晴和顾夜的视线后，脸上那谦逊腼腆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划顺利推进的冷静和一丝玩味。
她拿出那个破手机，看了一眼刚才的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估计真是推销的。
“看来，这副穷酸样，偶尔也能派上用场。”她掂量着手机，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第一步，潜入成功。接下来，就是深入敌后……呃，是深入工作室，好好‘帮助’我们这位沉默的顶流偶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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