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还在桌上,映着那张摊开的海图。诸葛俊的手没动,笔却已经换了支粗些的朱砂笔。他把“船队向东移动”六个字抄在纸角,又划了一条线连到登州位置。
他站起身,推开窗。风比刚才更大,吹得案上几页军报哗哗翻动。远处城墙上巡逻的火把依旧亮着,但颜色变了,从昏黄转成橘红,天快亮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一队人。
兵部尚书领着六部主官到了,个个披着外袍,脸上还带着睡意,但站得笔直。他们没说话,只等命令。
诸葛俊转身走到地图前,声音不高,也不低:“倭国五十万大军正在集结,目标是我们的海岸。”
他顿了一下,看着众人脸色。
“不是劫掠,是占地。他们想在我们家门口立住脚。”
兵部尚书立刻出列:“请陛下示下,调兵路线与粮草调度由哪一部牵头?”
“全部进入战备。”诸葛俊说,“三路防线,泉州、明州、登州,同步布防。今日寅时起,所有沿海军镇点烽火,一日三报。”
户部官员皱眉:“若全境戒严,商路停摆,赋税恐受影响。”
“命地方官开仓放粮,百姓不许恐慌抢购。谁带头哄抬米价,就地拿下。”诸葛俊盯着他,“你亲自去查,三天内给我一份各州存粮清单。”
工部尚书上前一步:“战船修缮进度已报上来,东海舰队有八成可用。但火器存量不足,箭矢只够支撑两场大规模接战。”
“把京城武库打开,优先补给登州水师。”诸葛俊拿起朱笔,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另外两路设疑兵,多扎营帐,夜里点长灯,让敌人摸不清虚实。”
刑部官员低声问:“内奸如何排查?”
“凡与倭商有过往来的船行、货栈,全部登记造册。七日内不准出海,违者以通敌论处。”
礼部尚书犹豫了一下:“民间已有传言,说倭寇杀人如麻,不少人家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往内陆逃。”
诸葛俊点头:“拟一道安民诏,今早发出去。就说朝廷已有安排,百姓各安其业,不得轻信谣言。”
他说完,走到门边,对守卫道:“传令下去,戚继光即刻返京,不得停留。我派亲卫半路接应。”
话音刚落,外面马蹄声响起。
一骑快马冲进宫门,骑士滚鞍下马,声音嘶哑:“戚将军昨夜已启程,今晨过卢龙塞,预计未时入城。”
诸葛俊嗯了一声,回到案前。
他翻开一本新册子,是各地驻军名册。手指一路滑下去,停在几个老将名字上。
“把这几个人调去前线协防,一个都不能少。”
兵部尚书记下名字,抬头问:“是否召集全国将领议事?”
“等戚继光回来再说。”诸葛俊合上册子,“现在先做三件事:第一,征调民夫修筑岸防工事;第二,渔船编为哨船队,每十艘配一名军官;第三,沿海村镇组织乡勇,发短刀长矛,轮班巡夜。”
命令一条条传下去,屋子里的人陆续离开。
只剩下诸葛俊和兵部尚书。
“您一夜没睡。”兵部尚书低声说。
“我不累。”诸葛俊看着地图,“这场仗不能靠运气,得靠准备。”
他又提起笔,在登州位置写下“戚”字。
快马奔进皇城时,太阳已经升起。
戚继光一身风尘进了宫门,盔甲都没换,直接来到议事厅。
他进门就抱拳:“末将迟归,请陛下责罚。”
诸葛俊摆手:“路上听说了,高丽善后要紧,你做得对。”
两人并肩走到地图前。
诸葛俊指着倭国方向:“他们想玩虚的,先向东走,再突然转向。我们不能再赌一处,得三路都守住。”
戚继光仔细看了一会儿,点头:“单靠岸防不行。倭军擅长跳帮登船,若让他们靠岸,陆战吃亏。”
“你想怎么打?”
“水师不能等在港口。”戚继光拿起炭笔,在外海画了个弧线,“把主力拉出去,在他们登陆前截住。用小船拖火筏,夜里顺流漂过去,烧他们的船阵。”
诸葛俊盯着那条线:“万一他们分兵呢?”
“那就让他们分。”戚继光冷笑,“我们也在三地设伏。他们攻哪一路,我们就集中兵力反扑哪一路。打消耗,耗死他们。”
诸葛俊看了他一眼:“你说得轻松。”
“我不是第一次打这种仗。”戚继光把炭笔放下,“我在福建时就这么干过。他们人多,但我们地利人和都在。”
诸葛俊沉默片刻,点头:“你来定作战计划,兵部配合你调兵。”
戚继光立刻应下。
当天下午,新的命令发往全国。
沿海三路全部进入一级战备,水师出港巡逻,岸上开始挖壕垒墙。乡勇名单贴满街头,报名参战的人排到城门口。
晚上,诸葛俊站在宫城高台上,看见远处灯火连成一片。
那是百姓自发点亮的灯笼,每一盏都写着“保家”二字。
第二天清晨,戚继光换上戎装,准备出发。
他要去登州前线督战。
临走前,他进宫见诸葛俊。
“我已经拟好三段防线布置。”他说,“第一段在外海扰敌,第二段用暗桩火筏阻航,第三段在滩头设伏。士兵已经开始演练。”
诸葛俊点头:“百姓那边怎么样?”
“很多人自愿送饭到工地上,妇女也组织起来缝战袍、煮药汤。”戚继光笑了笑,“有个老头把自己的棺材板拆了,说要拿木头条做火铳支架。”
诸葛俊也笑了。
笑声落下,他看着戚继光:“这一仗,交给你。”
戚继光抱拳:“末将在,寸土不失。”
他转身大步走出宫门。
诸葛俊回到军议厅,手里拿着最后一份军报。
上面写着:登州岸防工事完成六成,预计三日后可全部完工。
他提笔批了两个字:加快。
门外传来通报声。
“戚将军已出城,正往登州而去。”
诸葛俊站在地图前,久久不动。
他的手慢慢握紧了朱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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