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普外科专家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做过无数台胃造瘘手术,但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胃造瘘手术,竟然可以这么做!
“拿一碗米汤来。”苏奇对旁边的人说。
孙瞎子愣了一下,立刻转身,从自己的屋里,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稠稠的米汤。
苏奇用一个巨大的注射器,抽了50毫升米汤,
然后,缓缓地,通过那根新装上的喂养管,推进了男人的胃里。
温热的米汤,流进了男人那干涸了两个月的胃里。
男人紧闭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一滴浑浊的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食物的温度,感觉到了久违的,饱腹的感觉。
虽然,那不是通过嘴巴吃进去的。
但那种感觉,是真实的。
他,一个快要被活活饿死的人,又一次,“吃”到了东西。
……
三个小时。
苏奇,连续完成了三台,在任何人看来,都属于“天方夜谭”级别的手术。
为剧痛者,止痛。
为窒息者,通气。
为饥饿者,进食。
他没有治愈他们的癌症。
但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解除了他们临死前,最大的痛苦。
他让他们,重新获得了,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
院子里,那十二个被抬出来的“活死人”,此刻,都安静地躺着。
有的,在安详地熟睡。
有的,在平稳地呼吸。
有的,正在被家属,通过喂养管,一点一点地,喂着米汤。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那十几位从全国各地抽调来的,见惯了生死的顶尖专家,此刻,全都红了眼眶。
他们毕生所学的,是治病,是延长生命。
他们习惯了用数据,用生存率,来衡量自己的工作价值。
但今天,苏奇给他们上了最深刻的一课。
这一课,比在江城中心医院听到云南石头村老人的例子还要深刻。
因为,这是在活生生的现场,学习到的经验。
医学的终点,有时不是战胜死亡。
而是,在死亡无法避免时,如何让一个人,走得更有尊“严。
……
方博一站在苏奇旁边,他看着眼前的景象,
又看了看苏奇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
任何赞美的词汇,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他只能,对着苏奇,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院子里,所有的专家,所有的护士,
都自发地,向着这个只有二十六岁的年轻人,鞠躬致敬。
他们敬的,不是他那神乎其技的技术。
而是他那颗,真正理解并怜悯着人间疾苦的,医者仁心。
孙瞎子,站在院子的最角落。
他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重新“活过来”的乡亲,看着那个被所有人敬仰的年轻人。
他那只完好的独眼,早已被泪水模糊。
他用那只布满老茧的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然后,他走到苏奇面前。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苏医生,”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底的臣服。
“我孙瞎子,这辈子没服过谁,没求过谁。”
“今天,我求您。”
“求您,救救我们。”
“救救这整个镇子。”
……
孙瞎子的这一跪,
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整个院子里,所有的镇民,
那些刚刚亲眼目睹了“神迹”的家属们,全都跟着,黑压压地,跪了下去。
“求苏医生救救我们!”
“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这些被绝望和怨恨冰封了几十年的人们,
在亲眼见证了苏奇那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医术”后,
心中那早已熄灭的,
名为“希望”的火焰,被重新点燃了。
苏奇没有去扶他们。
他只是看着跪在最前面的孙瞎子,平静地问:
“现在,我可以给他们做检查,采血了吗?”
“可以!全都可以!”孙瞎子抬起头,老泪纵横,“别说采血了,您就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给您!”
“我不要你的命。”苏奇说,“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您说!只要我能办到!”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们‘清肺计划’在红沙镇的联络员。”苏奇说,
“镇上所有人的筛查、登记、后续的治疗安排,都由你来负责组织。”
孙瞎子愣住了。
他没想到,苏奇不仅没有计较他之前的无礼,反而给了他如此重要的一个“身份”。
“我……我一个土医生,还是个瞎子,我哪干得了这个?”
“你干得了。”苏奇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个镇子上,他们不信我,不信政府,他们只信你。你说的话,比我们说一百句都管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