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有实质的潮水,从身后那扇缓缓闭合的紧急逃生闸门缝隙中挤出,迅速吞没了三人身后最后一点来自“诺亚生命”观测站的、闪烁不定的暗红色应急灯光。闸门合拢的沉闷撞击声在狭窄的坑道中回荡,随即被更厚重的、属于地底世界的绝对寂静所覆盖。
只有三人的呼吸声,粗重、急促,在密闭的空间里被放大。沈伯安和周毅几乎瘫软在地,倚靠着冰冷潮湿、布满未知粘腻苔藓的坑道壁,贪婪又警惕地呼吸着污浊却自由的空气。苏眠背靠着刚刚关闭的闸门,手中的金属桌腿紧握,侧耳倾听。门外隐约的警报声和骚动被厚重的金属彻底隔绝,只剩下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以及自己胸腔里心脏狂跳的擂鼓声。
暂时安全了。至少,脱离了那个冰冷、充满监视的“观测站”。
但这里,绝非乐园。
手电光已经遗失在之前的混乱和转移中。苏眠摸索着从研究服口袋里掏出那柄小巧的陶瓷解剖刀,又确认了一下藏在靴跟夹层里的记忆金属丝还在。沈伯安抱着从杂物间顺手抓来的一个不知用途的金属小箱子,瑟瑟发抖。周毅喘息稍定,浑浊的老眼在黑暗中努力睁大,试图辨认方向。
“这……这是哪里?”沈伯安的声音带着颤音,打破了令人心悸的寂静。
周毅咳嗽了几声,手在粗糙的坑道壁上摸索着。“应急逃生通道……连接着旧港区地下早期的废弃维护层。我……我年轻时参与过部分管线测绘,有点印象。”他的手指停在一处凹凸不平的刻痕上,“看,这是老式的区域标识,磨损得厉害……D-12……东北……支线七……”
他凭借触感和模糊的记忆,努力拼凑着方位。“观测站在D-12区深层,我们现在应该在其东北方向的废弃维护坑道里。要回到旧档案馆区域……”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中勾勒复杂的地下地图,“得先向南,找到主排污管道的旧干线,然后沿着干线向西,穿过至少两个大型废弃中转站,才能接近档案馆的外围结构。路程……不短,而且很多地方可能塌了,或者……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沈伯安的声音更抖了。
“旧港区地下,不只有灵犀的‘清道夫’和‘老板’的爪牙。”周毅的声音低沉下来,“‘净化’之前,这里就是三不管地带,滋生着靠地下污染和废弃电子元件生存的变异生物,还有那些被黑市实验抛弃的、半人半机械的‘残次品’……‘净化’之后,灵犀的清理并不彻底,很多地下的东西反而因为能量场的混乱变得更……活跃。”
苏眠听在耳中,心中警铃大作。前有未知的险恶地下生态,后有很可能已经反应过来、开始组织追捕的“诺亚生命”。他们三人,一个重伤初愈的老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技术员,加上自己这个失去大部分装备的前警察,形势严峻到无以复加。
“不能停留。”苏眠果断地说,压下心中的不安,“‘诺亚生命’不会轻易放走我们这样的‘样本’,尤其是林砚还在他们手里。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沉默图书馆’,那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信息,也可能是一个暂时的藏身之所。周工,你能指路吗?我们需要最快捷、相对最安全的路径。”
周毅咬了咬牙,扶着墙壁站起来。“我……我尽力。但几十年了,很多地方变了,我的记忆也可能出错。而且,我的心脏……”他捂着胸口,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灰败。
苏眠从研究服内侧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料,递给周毅。“咬住,如果太难受就示意。沈工,你扶住周工另一边。跟紧我,保持安静,尽可能不要发出光亮。”她把陶瓷刀递给沈伯安,“拿好,防身。跟在我后面,注意脚下和两侧。”
她将那条金属桌腿横在身前,作为探路和初步防卫的工具。没有光源,只能依靠逐渐适应黑暗的视觉,以及听觉和触觉。
坑道异常狭窄,仅容两人勉强并行,高度也很低,苏眠不得不微微弯腰。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淤泥和碎石,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发出“扑哧扑哧”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空气浑浊不堪,混合着铁锈、污水、霉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某种生物巢穴的腥膻气味。头顶不时有冰凉的水滴落下,滴在脖颈或肩膀上,引起一阵寒颤。
三人排成一列,苏眠打头,沈伯安搀扶着周毅居中,开始沿着坑道,朝着周毅判断的南方缓缓移动。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也放大了恐惧。每一次脚下踩到不明物体的触感,每一次远处隐约传来的、似有似无的窸窣声或滴水声,都让神经紧绷到极点。沈伯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周毅的脚步声也愈发蹒跚沉重。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坑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但也出现了岔路。三条黑黢黢的洞口如同怪兽的喉咙,向着不同方向延伸,散发着同样令人不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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