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战友的死称作毫无价值的牺牲,这是他所痛苦的现实。
但五郎还能怎么说呢?
他总不能告诉姜青说,我觉得这些兵士三个换一个是有价值的牺牲,他们的牺牲能够换来海祗岛光辉的未来——别傻了。
海祗岛没有未来。
“在这种情况下,邪眼这种武器卓有价值。”
“它将一条命的价值数十倍的发挥了出来,让这些人的死更加光荣。”
姜青有在听。
他沉默不语,听着五郎的话。
“可这真的令人不快啊!”
“他们是为了海祗岛而死,但他们的死却成了某些小人作弄嘲笑的小丑戏剧。”
“他们会不会在嘲笑?嘲笑海祗岛这群蠢货为了没有希望的事情,前仆后继的送上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令人不快的地方了。
五郎觉得自己战友的死虽然康慨,却也称不上有价值。
但他就是不能接受,连生死都成了旁人愚弄的小事情。
“可现实就是如此啊。”姜青想了想,“发动战争是九条孝行谋取利益的手段,他不在乎战争可能带来的伤亡和损失。”
“愚人众散步邪眼,将幕府的重压用来压迫底层的甲士,逼迫他们主动献上生命。”
“我们的生命,在他们的眼中,本来就是小事。”
生死无小事。
可普通人的生死在他们眼中,都是小事。
因为死亡距离他们太遥远了,以至于他们失去了对于死亡的敬畏。
“我听过这样的话,判决人们死亡的人,必须亲自动手。”姜青想起了什么,“如果你要取人性命,至少也该注视他的双眼,聆听他的临终遗言。”
五郎出奇的能够理解这句话的逻辑,内核其实很简单。
杀人者要有被杀的觉悟。
杀人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权力或者力量,这些都可以轻易地碾碎某些人的生命。
但杀人不该成为一种第一时间的选择。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可像幕府和愚人众这样,第一反应是先杀死对方,发现杀不了之后再进行沟通交流来解决问题的,实在不应该。
不应该的事情却大行其道,这样的道理其实很简单。
他们会杀人,却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被人杀。
天街踏尽公卿骨······如果不是刀剑加身,以他们的权位,又如何想过自己也会被某些微不足道的普通人所杀呢?
没关系。
我要做的事情恰好就是这样。
会杀人的话,被人杀的时候也不会叩首求饶吧?
“我会劝阻珊瑚宫大人的。”五郎下定了决心。
“哪怕牺牲会被嘲弄,但既然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能拒绝了。”
他相信反抗军的兵士们也不太会拒绝。
五郎也不想考验珊瑚宫心海。
所以在呈递事情的报告的时候,他会一力坚持推行邪眼,不给珊瑚宫心海做出决断的机会。
她不做出选择,就不会面对正义和正确之间的挣扎。
这样的话,五郎也不必考虑自己心目中一直崇拜的珊瑚宫大人,究竟会接受嘲弄,还是让甲士们不至于连死都被嘲笑和戏谑。
如果死亡是必然的结果,五郎觉得他的死可以不被尊重,甚至成为某些人赌桌上的戏剧。
但一定要死的有价值,要让人知道,反抗军有一个大将。
可这种责任就没必要交给珊瑚宫心海了。
她已经为了反抗军操碎了心,就给这位年轻的军师大人,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吧。
他来替大家选择,放弃尊严,死的有价值。
“有神之眼的人也可以使用邪眼么?”他站起身,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也许?”姜青说道,“好像看人的吧。”
他对邪眼的运行逻辑并不清楚。
但既然是工具,肯定有好有坏。
考虑到反抗军是被充当实验体,只是拉出来收集数据的。
姜青也很难说五郎能不能如愿。
“哈啊,这东西都挑人啊。”
五郎摇了摇头。
他察觉到了这种武器的价值。
能够提升普通人的力量,自然也可以提升神之眼持有者的力量。
倘若他能够更进一步,未必不能够在正面战场上直接杀死九条裟罗。
平日里五郎当然不是九条裟罗的对手,但如果邪眼能够继续拔升,不需要像这些人一样十数倍的拔升,只要稍微加强三四成,他也有把握正面取胜。
加上姜青这个不善武力的,那就是绝对的必杀之局。
五郎对姜青能不能杀死九条裟罗并不抱多少期待。
他有不错的力量,深知战争的残忍,但偏偏就是不太会杀人。
实在是太奇怪了。
倘若他有一名甲士一半的决绝,五郎都觉得自己和姜青的配合是必杀的。
但姜青没有。
他顾惜生命,而且对于杀人没有太多的认知。
九条裟罗又不是孤身一人。
她身边也跟着无数悍不畏死的甲士,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确保九条裟罗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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