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将视线从易辞身上移开,看见了屋内琳琅满目的饭菜,沉默着低头,提步走了过去,路过易辞时身形微微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
她走的有些慢,身形也有些不稳,易辞下意识想伸手扶她,两人的手将要触碰在一起时,又心有灵犀地各自退开。
“你做的吗?”卿言打量四周并无仆从奴婢,垂眸盯着桌子上精致的饭食。
都是她喜欢的,甚至还有一串糖葫芦。
“……灵力很方便。”易辞坐在她对面,抬手帮她盛饭。
卿言接过米饭,两人静静的吃起来,谁也没有说话。
风起庭院,梨花簌簌。
“你……”
“你……”
良久,两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住了口。
“你来西戎,慕族主知道吗?”易辞低声问道。
卿言老实的摇了摇头,摇完,又点了点头。
易辞嘴角晕开一抹浅浅的笑意:“不怕危险吗?你一个人小姑娘出来总是不安全的。”
卿言放下筷子,低声开口,像是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我出来了吗?”
她从洛阳到西戎,一路上实在太过容易,那些她预想过的艰难困阻,一个都未曾遇到。
这自然不能归咎于她运气好,若是究其原因,只能是有人暗中替她扫清了障碍。
只是,他既然暗中保护着她,为何这两年来从未露过面?
易辞动作微顿,良久,沉声道:“你是在怪我这两年没有去看你?”
“不是。你不是来过了吗?还送了糖葫芦。”卿言没有什么胃口,一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梨花,睫毛轻轻扑动。
须臾,卿言突然轻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什么?”易辞神情一滞,停箸看她。
“从未改变的容颜,超乎寻常的灵力术法,神秘莫测的......魔,那个附身申长枫的怪物,是魔吧。还有很多,足以证明,你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是人族。”卿言淡淡道,像是在叙述一个再平淡不过的故事。
“桁莫。”易辞静默片刻低声回答,顿了顿,又道,“那个堕为神煞的天界背叛者。”
卿言眼眸微动,收回手看向易辞,沉默片刻,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易辞回望着卿言,两人对目而视,屋外簌簌梨花随风飘落,一朵花瓣落入茶中,掀起一片涟漪。
“你是卿兮与慕桑的女儿,名副其实。”易辞垂眸回答。
“那你为何接近我?”卿言抿了口茶,花瓣的清香在口腔中化开,“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一个神隐姓埋名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一个天界的神煞接近一个体弱无权的普通人族,会是什么理由?
“......你想起什么了?”易辞盯着她。
卿言眸目暗垂,想起昨夜做的梦和帝都万华寺中做的梦:“我看见......你死了,躺在冰冷的海底,还有一个我没有见过的婴儿。”
“......怕吗?”易辞给自己斟了杯茶。
怕吗?
卿言恍然回忆起许久之前,在桃花镇的客栈里,易辞问过她同样的话。
原来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啊。
卿言坐直身子,双眸直勾勾地看着易辞:“你将我体内的煞气引到你身上了?”
“......我不怕这个。”易辞垂眸。
胡说。
卿言在心底轻声说道。
“为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族,你为何要护着我?从很早之前,从我去北冥境之前。”卿言看着他,“你一边护着我,让我对你毫无防备之心,一边又问我怕不怕你,易辞,为什么?”
易辞放下茶盏,起身走到窗前,随手接了一瓣梨花,梨花落在他手中像雪一般一触即化。
“如果我说,是因为愧疚呢?”
卿言抬眸看着他,手紧紧的攥起,眸光忽明忽暗,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愧疚什么?”
易辞缓缓转过身子:“那个婴儿你应该最熟悉的。”
“什么意思?”卿言心中一沉,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你应该有一个名字。”易辞看着卿言,“檩暮。”
“檩暮?”卿言抬眸看着他,秀眉紧蹙。
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古书中也未曾有记载。
“如果不是我,你会生活的很好,有疼爱你的父母,有至高无上的身份,有令人敬仰的地位,有光明的未来,因为我,把你这一切都毁掉了,让你失去了你本应该拥有的东西。”易辞闭上眼睛,转身看向窗外。
“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活到现在吗?”易辞再次开口。
“.......你本就应该好好的活着。”卿言轻声道。
易辞凉凉笑了一声:“只有你这么想,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神、妖、魔,都在渴望我死去。我活着,只是因为惩罚,比死亡,比永坠海底更加可怖的惩罚......”
卿言皱着眉头,低声询问:“什么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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