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儿终是全黑了下来,十三窑越往里头去,那打火盆的人家便越少,只能借着云层里头微微的亮光,才能约莫看得见脚下的路。
前头那两个举着半截蜡烛的妇人还在往里头去,那蜡烛微弱的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到了两旁土铸的粗糙墙面上,显得有些模糊。
“这阿三啊,真是半点不知道体谅他娘,从前他娘还好着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如今都倒下了,这小子还整日里头没个正形。这下好了,给关进去了。”
“就是啊。”另一妇人应和道,而后又叹一口气,无奈道:“这丕大人自上任来对阿三便宽厚,从前他犯事儿时,哪次不是丕大人在其中斡旋。”
“可不是呢,瞧他家里头这状况,都没关过他,可这小子呢……”那个拿着蜡烛的妇人说到这处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愤愤起来,连带着手里头的火烛都晃了两下,引得墙上那两道人影也闪了闪,在这寂静的黑巷中如同鬼魅。
旁上的那个妇人见此,忙伸手护着那片火烛,一面道:“你小心着些,出来没带打火石,这要灭了,儿可就什么都瞧不见了。”
那拿着火烛的妇人闻言也伸手护了护手里头的火芯,说出的话仍旧愤愤,却也透出了一丝无奈,道:“可这小子,半点不听教诲,这回将丕大人气着了吧,都关进去了。”
“说的是呢,也不知会关多久。”
两妇人说着又往前走去,那烛火投下的模糊的影子在墙面上也是越来越淡,而就在那影子将要消失在墙面上之际,忽有一高一矮两道黑影窜了进来,跟在那两道淡淡的影子后头,悄悄往前走着。
东陵清流一面在这几乎瞧不见脚下的地儿小心翼翼地跟着前头那两个妇人,一面还要留心后头跟着的秀秀,走得颇有些艰难,便是如此不易的行路之际,东陵清流竟还能分出一丝思绪想着那两妇人说的话。
方才那两位妇人的话虽只是说给她们自己两人听的,但因着这巷子里头寂静,这才勉强有几句声从前头传过来,加之东陵清流习武之人,耳力较寻常人要好些,便将那妇人的话听了个大概。
而东陵清流听完那两妇人的话,细细一思索便觉察到一丝怪异之处,那丕大人为何便对这阿三照顾有加,即便是这地方父母官,未免也太好了些。
秀秀随着东后头陵清流在那两个妇人身后,什么都瞧不清的她只能抓着东陵清流背上的衣料跟着他,走跟了有一段路后,也不知是否是因着用不到怎么思考,是以有些无聊,便开始在东陵清流身后小声地叭叭。
这头一句,便是将自己心里头那埋了有一会儿的疑问,先小小地问出了声儿,“欸,荣三水,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贼似地跟着啊。”
而东陵清流紧紧注视着前头那两妇人的动向,一面又要仔细那两妇人可有在说什么,这时听到后头传来秀秀的声儿,便只当她还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没丢,压根儿没注意那丫头说了什么,于是就敷衍地随意应了一声,“嗯。”
“我瞧着这阿三他娘早便不行了,要不是记挂这世间还有个阿三,早便去了。”那拿着火烛的妇人走着,一面有说着,另一妇人闻声应她,道:“我上回,阿三在主家做工的时候,来她家瞧她,那人躺在塌上没声没响的,要不是瞧着还有点儿出气,都当是死了的。”
“只怕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那拿着火烛的妇人颇有些感叹地说道。
那妇人这话感叹完,两人之间一时间静了些许,便这时,因着东陵清流前边那声回应声儿轻,而秀秀又跟在后头,想了一会儿后发觉自个儿确实是没听清,便又压着声儿问一句,“你说的什么?”
而前头的东陵清流本就因着一时前头没了声儿,当是自己听不清便更是将全部心思放在前头的两个妇人那处,忽然耳边传来这么一句,不禁皱了皱眉头。
是哪个问的话,另一个方才是说了什么吗?那声儿太轻,好像没听到。
东陵清流想着便有些惆怅,正这时,后头没听到人回话的秀秀便稍稍大声地又问了一遍,“荣三水你说的什么?”
无人言语的寂静巷子里头忽然有着这么一声,虽听不太清,但也略显突兀。便见前头那两妇人似是有所觉地回过头来,举着手里头的火烛照了照,却也没瞧见什么,便有一妇人道:“许是风声吧,这两日风该大起来了。”
而后便又接着往前去了。
漆黑巷子里的一处房屋后,东陵清流捂着秀秀的嘴,将人压倒墙壁上,一面又悄悄探出头注意着前头那两妇人,见人并未发觉地回过身去,这才放开秀秀,低声呵斥了一句,“安静些,走了。”
东陵清流说罢便先一步从屋后头走出,走了几步后又折回来,提溜着那小丫头的衣领子将人拽了出来。
而秀秀看着牵头这人宽敞的后背,心中流露出一丝异样,而她才一察觉到这丝一样,却忽地神情一呆,顿了有一会儿,回过神来时便又是先前那副傻乎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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