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望川领着阿孤,将冥州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山脉全都走了一遍,墓穴没寻着,反而总是跑到别家的石炭场探头探脑,将别人家的石炭场评头论足了一遍。
一路上又要吃羊肉,喝粗酒,一个落魄老头,像是没命似的要吃好喝好,将二十多年没吃好喝好的,全都要吃回来。
然而终在一次吃好喝饱之后,面色痛苦,冷汗不断从额上滑落,翁望川脸色惨白,颤颤巍巍抓了阿孤的手:“云小兄弟,老夫临终得你几顿饱饭,也算做个饱死鬼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阿孤:“拿着,这是老夫的几顿饭钱,你去寻那沈家的大公子沈禄,将这石炭场开好了,这辈子的富贵不用愁了。”
说完便要痛苦地闭上眼睛,老脸颤了一下,最终又睁眼,死死盯着阿孤:“少年郎,给我买一身好的寿衣,棺材不用极好,反正尘归尘,土归土。”
说罢,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头一歪,便去了。
阿孤给他买了一套上好的寿衣,又买了一副薄棺材,将他收敛了,葬在石炭场的附近。
那日领着沈禄来走了一圈,沈禄咬牙切齿道:“翁望川,倒是聪明,留了后手。”
翁望川曾提起过,与沈禄的父亲沈长暮,有过一点过节。至于是什么过节,翁望川没说。沈禄咬牙切齿了一番,最终也没说。
斯人已逝,往事如烟。
沈家到底是大户,很快便招募来一批采炭工,天气虽冷,石炭场上却如火如荼,源源不断的石炭一车车地运出去,装船发往大月朝各地。
从茅屋出来后,阿孤是常驻在石炭场上了,似是一心扑在这个能让他一跃成为冥州富户的地儿上。
天儿极冷,石炭场上胡乱地支着窝棚,棚里四处透风。一只炉子上烧着茶壶,咕噜噜地响着。
沈禄撩帘进来,瞧见阿孤正在吃茶,不由笑道:“云兄弟,整日窝在这里作甚,走,带你去寻常居,咱好好吃一碗酒。”
阿孤只淡然看了他一眼,沈禄便觉得无味。
但他今日来,便是专门要逗趣阿孤的。
他撩着大氅的一角,眼神溜了一圈,最终还是没坐下。他的大氅可是新做的呢,明儿还要穿去伍家走走过场。
沈禄拎起茶壶,拿了一只碗,往里直倒。茶沫子溅了碗沿一圈,他啧啧摇头:“这茶不行哪。”
阿孤仍旧没理他。
他只得自说自话:“我母亲甚喜顾娇姑娘,叫我与顾姑娘明儿到伍家去添妆呢。”
果然,阿孤抬头,看了他一眼。
哼,正中他的圈套。
“沈某从未见过我母亲那般喜欢过一个姑娘家。以前倒是喜欢那伍家的,只不过伍家的不成器,耳根子软,她又不喜欢了。这些日子呀,整日在我耳边念叨着顾娇顾娇的,叫我寻个黄道吉日,将顾娇姑娘娶了呢。”哎哟,阿孤的眼神似是要杀死人般。
“往常顾小师傅整日将脸儿抹得焦黄焦黄的,着实难看。没成想搬到沈家别院后,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便是冥州城最漂亮的姑娘,也要排在她后面。沈某觉着,若是能和顾娇姑娘成亲,人生自然无憾了。”
他瞧着阿孤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时得意忘形。阿孤猛然起身,吓得他一哆嗦,手里的茶碗一抖,整碗热茶就这样倒在他的大氅上。
阿孤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新衣裳,连块帕子都不给他拿,抬脚便出去了。
沈禄的肺都要气炸了,当下就回了沈家,答应他娘:“不就是去伍家添妆,我去便是。”
沈母大喜,当下便叫甄姑姑套车,亲自去了别院。
其实,这都要怪伍锦云不死心。明明都快要嫁给别人了,忽而跑到沈家来,梨花带泪,哀求她,说自己对沈禄仍旧一往情深,便是作沈禄的妾也可。还要她作主,帮退了临安府的婚事。
沈母心中鄙夷,表面却对伍锦云说,她定是因着远嫁,心中惶恐不安,才会有这样的念头。再说沈禄早就有了心上人,此时正养在沈家别院,刚好今日过来游玩,让她再候上一些时刻,见一见沈禄的心上人。
是以那日沈母将顾娇请到沈家去,与伍锦云见了一面。
沈母决定,趁热打铁,叫沈禄和顾娇一道去伍家添妆,好叫伍锦云看看,什么是金童玉女。
顾娇拒绝了,沈禄到底还有一些不情愿。不过在沈母看来,顾娇定是面皮薄,是以才拒绝她。今日沈禄忽然回来说愿意和顾娇去伍家添妆,沈母自是当他想通了。
沈母坐在车中,膝上盖着熊皮褥子,怀里抱着汤婆子,喜滋滋地与甄姑姑说:“好些年没动过针线了,若是给禄儿的嫡长子做一件褂子,还不晓得做成什么样呢。”
甄姑姑笑道:“太太要做的东西,哪有不好的。”
沈母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头:“你这个马屁精。”到底是长长地叹了一声,“到底是熬过来了。”
甄姑姑便轻声道:“太太福禄深厚。”
顾娇才一进院门,如暮和飞织赶紧迎上来:“顾画师,太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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