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如果当真出现了女扮男装从军,如今又非战时对入营之人降低标准,那唯有一个可能——军营的管理定是出了大问题,同时,这个女子为何要入军营,所图为何,是否为间谍均是大问题。
他沉『吟』了下,犹豫再三还是将近日所见说了,仁宗听到前边神『色』尚淡,听到后面却是皱了眉。
他『性』子柔软,更是带着文人特有的善感,如此听闻这般故事自是心中思绪万千,亦是心有触动,但是此事确实不好办。
“阿弟可是……想要为她求情?”
他指尖把玩着茶盏,和夏安然几乎一样的脸上此时却满是深思“这娘子去寻了兵部,她是想要入厢军?若是厢军……也并非不可。”
北宋掌管军政的分为三大部门,首位即枢密院、其次为三衙、最后为兵部。
此时的兵部并不像后世明清一般掌管天下兵事,如果要说的话,应该更接近于夏安然曾经的老本行——战备司令部。
掌后勤、掌厢兵、也只能指挥厢兵。
厢兵就是宋代兵种最弱的一员,也就是地方兵。
宋代的军队采取的是层层选拔制度,即最优秀的兵都在中央,然后由中央将其派往边关,留在原地可供当地府衙指挥的厢军都是残兵,或是曾因灾荒被吸纳的灾民。
这些人不过是凑个数,加之为了吃饱饭,毫无战斗力可言,当然,这也是因为当地财政不独立,即便部分县府想要锻炼厢兵,却受制于可支配财力有限很难坚持。
就连皇城开封的厢兵质量都远远不如在同一块土地上驻扎的禁军,连包拯随意收编曾经落为贼寇的四大护卫,在入了开封府厢军籍都能成为其中佼佼,便可见其战力。
坦白说对于这些厢军,仁宗的要求是他们老老实实,能在关键时刻做些正常士兵能做的事,且不要哗变造反就可以了。
至于为什么不削减……他早就想削了,但是动不了。
地方的厢军除了部分是上头的兵士退役下来养老的之外,大部分都是灾年吸纳的流民,亦或者是各地被招安的土匪。
这些人毫无纪律『性』,且以此为生。
若是解散了,无处可去的流民暂且不说,土匪若是就地解散,出了城他们就能上山回归老本行,当地驻军力量不足,且由于宋朝的特殊军政职责,当地地方驻军若要行动必须得到上级批准,也就是要地方向中央求援,中央再拨下军队前去清缴,期间损耗的人力不提,对百姓和农商业的伤害更是不小。
在没有解决好后顾之忧之前,削军只能放在计划书里头,不可能被实施。
所以如今皇帝的想法便是——这女子若是入厢军,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厢军不过是一军籍,实则什么都不是,只能充充场面而已。
虽然若是他批准了这一点可能会引来朝中攻讦,但是这毕竟是小堂弟第一个要求,拒绝了是不是会显得作为兄长的我很没用……
咳,坦白说,两人间谁是兄谁是弟还真的说不好,问狄娘娘的时候,狄娘娘也是含糊不清的。
这种态度让仁宗在心里头觉得其实他才应该是弟弟,不,不行,这绝对不能让夏弟知道。
当了小半辈子弟弟了,好不容易能当哥哥,这个珍惜的机会仁宗一定要保护好!
谁知他的想法被夏安然驳回了。
夏安然拒绝的理由也极其简单,一来是这娘子的确并未达到破格录取的程度,既然并未达到,便也暂时不用深思此时,而且成为一个厢军,留在繁华的汴京城内驻守,就是柳娘想要的吗?
不是,她应当是想要去她夫君驻守的地方去的。
她一生艰难,少时被拐卖,恩人锒铛入狱,好不容易等到恩人出狱二人可结亲开始新生活,战火又起,这有情又无情的爱人放下了小家,投奔了大家。
换来一纸丧文。
她撑着将自己嫁给了一座牌位,送走了父母,只余下自己同养子,以寡『妇』身份将养子养大,十年内唯一的执着,便是想要追随爱人的脚步。
她想要看一看是怎样一座营,能引得爱人弃下他们的家。
她想要看一看是怎样一抔土,能让爱人至死不渝。
她也想要看一看是怎样一个国,能让无数将士日夜坚持穿着沉重的铠甲,日夜挥舞长-枪,为此还要忍受每日劈砍二百下,以及更多更复杂的训练。
她的目的,不是仅仅为了参军。
她是想要看一看,想要去试一试,想要走一走她夫君走的路。
若是将这样的柳娘,束在汴京之中,岂不是更加可怜?
夏安然犹豫半响,还是问道,“官……皇兄,汴京城内有若干小报,是否均为民办?”
见他吞吐模样,赵祯以为他是想要在小报上头连载话本,便笑着故意曲解“阿弟是想要做一出版者?这倒也好办,我名下也有一报社,转给阿弟便是。”
大手一挥发给小弟一个报社当做零用钱的仁宗皇帝在此后捂着胸口,多少有些心痛得匆匆告辞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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