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没有感受过母爱的人，和母亲一向感情平平，他有什么好恨的，更何况这件事又怪不到宋绫罗，他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几岁的孩子，对母亲要有那样强烈的爱恨。
“我不恨。”
宋绫罗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的阿夜，原来生的这么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又咳出了一口血，虽是这样，可她的精神看起来竟然又好了一些，南烨顿时有些无措的看向裳华。
谁都看的出来，她这是回光返照了。
“成岚……”宋绫罗轻唤了一声：“我对不起你，这辈子，我是偿还不了，等下辈子……”
“你到底是怎么了！”成岚太子近似疯狂的晃了她一下：“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宋绫罗轻笑一声：“因为我撑不住了，是我的错，才让你痛苦了这么久，以后，你就恨我吧，余生都要恨我，千万不要追着我的脚步……因为，我会等你的。”
“你到底再说什么？”成岚太子疯了似的看着她，一双眼眸中全是慌乱与无措。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像之前一样不行吗，就算，他错了，不行吗？
“宋夫人，已经油尽灯枯了。”裳华在一旁突然开口，见成岚太子倏地抬头看她，继续说下去道：“她五脏六腑皆以破裂，撑不住了。”
“你说什么！”成岚太子冲她低吼一声：“这不可能，我每日都吩咐人好生照顾，这不可能！”
即便是他那么恨她，他也从未想要要她的命，她不愿意吃饭，他就每天过来冷嘲热讽，哪怕强逼着，他也要她吃，怎么会不好，每天她都那么有力气同他争吵，怎么会不好？
“成岚，别怪她，她是我们的儿媳啊。”宋绫罗突然笑了：“她说的没错，我是撑不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没有跟我说？”成岚太子搂着她低吼着，眼眶依然通红充血。
“两年多了。”宋绫罗笑道：“我这个病是治不好的。”
“什么？”成岚太子仿若被一道雷击中，整个人浑身一震：“两年……”
“是这样的，夫人已经病了两年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成岚太子回头，就见宋绫罗身边的贴身丫鬟红着眼眶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已经病了两年了啊。”
“霜儿……”宋绫罗咳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成岚太子厉声问道。
那丫鬟“砰砰”往地上磕了两个头，而后红着眼眶道：“夫人两年前就昏过去一回，那回看大夫，大夫说夫人得了治不好的绝症，普天之下得了这种病的人还没有能治好的。夫人起先不信，明察暗访找了许多大夫，每一个都是这么说的，半年过去，夫人最后不得不信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成岚太子吼道，神情隐隐有些崩溃。
“是夫人不想让您担心，不要任何人说。”小丫鬟抹了抹眼角的泪：“夫人说，您对她感情至深，倘若知道这件事，会抛下一切去奔波寻找治疗之法，但是这病是无药可救的，她不想让您出去受苦，倘若到最后也没有任何办法治好，您，您一定会同夫人一起去了的。”
“夫人爱您至深，不愿意您大好年华舍弃同她一起离去，比起如此，不如让您恨之入骨，到最后也能释然她的死……”说到这里，小丫鬟已经泣不成声。
这两年她看着夫人折磨大人，又何尝不看着夫人自己一个人偷偷痛苦，所有人都觉得夫人变了，或者说她是一直那么恶毒，可谁又曾想到，夫人承受的痛苦不比别人少一分呢。
成岚太子身形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
他双目失神的盯着丫鬟，抱着宋绫罗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你是说，这两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骗我的？”
他的视线空荡荡的落在宋绫罗面上，看着她染满鲜血的下巴，只觉整个人的心都被掏空，外头风声呼啸，吹进满目疮痍的心中荒原。
“都是骗我的……”
“都是骗我的，哈哈，都是骗我的……”成岚太子失魂落魄的笑着，一直支撑他恨，支撑做现在这些事的所有缘由，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成岚……”宋绫罗的神色已经迅速灰败下去，说话也有气无力，她紧紧的捏着成岚太子的手：“我错了，我很早就知道我错了，可是每次，都想着再比起你同我一起死，不如就这样吧，直到你越做越错，越走越错，我就知道，我犯下了滔天罪过，这辈子都偿还不了了。”
她声音渐渐的低下去：“这一切都怪我，都不是你的错，你恨我吧，这些都是我逼你做的……”
“哈哈哈哈，这都是你的错，那我这两年做的又是什么？”成岚太子惨然笑出声：“两年，两年，我竟然都没有发现你身体出了问题，我逼你至此，做了那么多事，双手染满鲜血，如今，又怎么都是你的错？”
宋绫罗担忧的看着他，手轻轻的抬起来，一点一点抚上他的脸颊，眼睛也快睁不开了：“这些都不怪你，如果你也要走的话，那我这两年岂不是害了这么多人，你让我下了地府，都不得安心，这样的话，我们的孩子又会是一个人了啊……”
成岚太子眼中情绪剧烈挣扎起来，抱着她一动不动。
“成岚……”
宋绫罗担忧的又唤了一声，却是一声咳嗽，整个人脸色瞬间变的青紫起来。
“绫罗！”
成岚太子倏地向外走去：“我带你进京，我去找太医，他们会有办法的。”
宋绫罗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裳华在旁抿了抿唇，心中挣扎了一瞬，终于叫住他：“她现在的状态，到不了京城就不行了。”
成岚太子身子一僵，陡然回过身来：“那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在外面呼风唤雨，在心爱的人面前，已是虎目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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